雀兒喜 第18頁

眾人齊呼︰「最什麼啊?」

「最……小……的公主──鳳公主。」

放肆!金鳳眼一凜,臉色沉了下來。

那說書人不知正牌公主在場,猶興致高昂瞎說起來。「咱們這個碩果僅存的鳳公主,每一次大典總不見人影,據說是體弱多病。聖上召了不知多少大夫花了多少官銀,浪費了多少人力,就為了治這位公主,其實……這公主根本沒病!」

大家驚呼。

「沒病嗎?」

「怎麼會?沒病吧麼請那麼多大夫、花那麼多銀子……」

男子臭蓋道︰「嘖嘖,所以你們都被誑了,其實這全是聖上掩人耳目,真正的鳳公主,听說如仙女下凡,美得不可方物,美得如芙蓉如水荷,就像……」男子搜尋了一下,那扇子忽然指住金鳳的臉。「唉呀呀!美得就像這位小泵娘,真美啊!」

金鳳眯起眼,听他驟然話鋒一轉還真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可真相是……那鳳公主其實是個……」

「是個什麼?」

「對啊,是什麼?」大家都被這說書人吊足了胃口。

抱禧也急了。「是什麼啊?」

說書人眼眸溜了一圈,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說︰「是、個、畸、形!」

畸形!

金鳳的臉色更難看了,慕容別岳伸手正欲安撫她,卻見一只杯子早一步先飛了出去,然後是一聲嬌叱──

「混帳!」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眾人的驚呼聲中,金鳳怒極拍桌立起的剎那,「匡」的一聲,那只杯子已經砸上了藍衫男子的頭。

抱禧驚得跳起,眾人嘩然,慕容別岳頭痛地捂住額。他低下臉雙肩微顫,好似很惱而其實他卻是在笑。這個鳳公主真是麻煩的制造者,偏偏這白目的說書人竟挑公主來說,畸形?真能瞎蓋!

「大膽刁民!」金鳳瞠眸怒叱。「我哪里是畸形?」她右腕被慕容別岳緊緊握著,以至于沒法走過去賞他幾巴掌。

「你?」男子捂著被砸痛的額,也氣急了。「我說的是公主ㄟ,又不是你!」

「我就是……」忽然一股力將她往下一扯,金鳳一個顛躓,轉頭看見慕容別岳警告的眼神。

可惡!金鳳氣惱地甩開他的手,繼續指著那說書人怒叱。「你知道我為什麼砸你?」

「為啥?」

「因為你一派胡言。真正的鳳公主絕不是畸形,她美麗漂亮,高貴大方。」

「是麼?你去過皇宮嗎?你見過她麼?」

金鳳雙手抱胸,頗不以為然地反問︰「這麼說,你去過皇宮,你見過她嘍?」金鳳高傲的走出去,走到了他面前,大聲問︰「那麼你倒是說說,皇宮是什麼樣?公主住的「長命殿」又是什麼樣?」

這會兒大家都興致高昂地跟著鼓噪起來,煽風點火地看好戲。

「是啊,告訴我們皇宮是什麼樣?」

「我們都想知道啊……」

說書人揮動著扇子,跩兮兮俯視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氣焰囂張的小泵娘。「哼!那麼,你說公主不是畸形,你又見過公主了?你去過皇宮了?去過公主住的「長命殿」了?」他用她的話反擊她。「那麼敢問皇宮是什麼樣,公主住的「長命殿」又是什麼樣?」

藍衫男子高聲質問金鳳,然後一手插腰,一手悠哉地煽著扇子,他昂著下巴注視她,她斜著臉抿著紅唇,細細的眉緩緩挑起,美麗的眼瞳亮了。不知怎地,她忽然勾起漂亮的唇,笑了。那笑容忽然叫他的信心如危牆頃刻倒塌。

「那地方富麗堂皇美不勝收,內廷宮殿牆門、院門、照壁、牆面以及花園里的花壇等,廣泛使用琉璃裝飾,琉璃釉色瑩潤光亮,色彩豐富。宮門和照壁非常華麗,不僅宮門檐下斗拱、木枋用琉璃制造,兩旁照壁的岔角鈿種極富質感的花卉,當中是鷺鷥,蓮刻海棠的圓盒子。整個照壁畫面以黃色面磚為框,以綠琉璃面磚為底,白色的鷺鷥、綠色的荷葉、黃色的荷花、碧水彩雲縈繞其間……」她站在那兒,站在眾人的目光中,她毫無懼意,挺著身子昂著尖下巴,很霸氣很趾高氣昂地說著,把眾人的視線和心思仿佛都牽引至那個遙不可及的皇宮里了。

「每到黃昏的時候,夕陽還沒趕得及下山,宮里每一道走廊、每一個回廊、每一個屋檐下,成排成排的燈籠全給點上了,夕陽已經把琉璃壁暈亮,再讓燈籠那麼一照,琉璃反射著燈籠的光折射到天上去,整座皇宮燦爛奪目,亮晶晶的。」她微笑地看著底下听得呆了的人們,再看那說書人亦是一副震驚茫然的模樣,她勝利地笑得益發燦亮了。「我說得夠清楚麼?」

她贏了,那說書人只能咽著口水,半天說不出話。她贏了!「公主長什麼樣我比你更清楚,她美得不得了,美得……啊……」倏地一只大掌握住了她的手,將她拉走。

被了!慕容別岳付了帳將她火速帶離,留下了震驚的人們。

「我還沒說完呢!」她掙扎著,他卻握得更緊。

抱禧訝異地追著問︰「你怎麼知道你怎麼知道?」一連好幾聲的你怎麼知道。

慕容別岳拉她疾步回程路上,他表情冷淡,口氣也很冷淡。「你想出鋒頭,我可不想。」

「我只是糾正他可笑荒謬的錯誤,我還想賞他幾個耳光呢!」她被他硬是跩離,心下猶不甘願地回頭,但見那座茶肆沐在黃昏中,伙計將紅紅的燈籠一一點了,「優缽羅」的招牌也就跟著紅了。

金鳳被強制帶離人潮洶涌的鬧街,一出城她便掙月兌他的掌控,怒道︰「那個渾帳竟然說公主是畸形,我不糾正他還得了?」她發狠道,「可恨我手里無刀,否則就把他給劈了。」

慕容別岳一震,緩緩轉過臉來,那雙銳利的眼直直地望住她。「當今天子嗜好殺戮,魚肉子民,他丑化鳳公主,無非是為了順應眾人的心思,以娛大眾。」

「以娛大眾?」金鳳臉色越發難看,她生氣的時候,美麗的眼楮就會亮得如兩道火焰。「你的意思是听見公主是個畸形,人們會開心嘍?那也包括你麼?」

「我以為……人民若是听見公主死訊或者會更開心。」

天色已灰,雲層很密,夕陽的光線漸漸被陰霾的天色截斷。

金鳳瞪視他,他俊美的臉龐也跟著暗了。

抱禧察覺了他們之間不尋常的氣氛,臉色蒼白沉默地立在一邊。

「如果有把刀,為了你現在這句話,我可以殺你。」她咬牙,說得很狠。

他卻還是那一臉平靜的表情,聲音還是一樣緩慢、沉穩、有力。

「如果有把刀,如果你動手,死的絕對是你。」

金鳳挑眉,並沒有接話。他們隔著慢慢慢慢飄落下來的雨,彼此對峙,四目相對,誰也沒有再開口。

他比她狠!

金鳳徹底地明白了,然後她做了一個動作,這個動作非常之突然,也非常之堅決和非常之令人意外──

她移動了她的腳,撲進他懷里,抱住他壯闊的身子,柔軟的臉埋進他胸膛貼上他心窩。

然後,她說了一句話︰「你一點都不讓我嗎?」

這算不算投降,算不算認輸?

是什麼可以使剛強的人軟弱?好勝的人屈服?愛情此刻就像一把刀,一把非常溫柔的刀,在金鳳意識到那初生的情意時,同時也切痛了她強悍的心扉。

你一點都不讓我嗎?她說話的語氣是很女人的,那是一個女人在和她心愛的男子說話時會有的語氣,是那麼溫柔縴細,那麼低低的仿佛要將男人的心融化。

慕容別岳心中一震,真個愣住了,抱禧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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