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說……」牙兒唇一抿,像是下了多大決心。「我說了,我全說了,但是牙兒說了之後,你絕對不可以跟師姊講,要不我一定會被師姊罵的,她交代我不準說的。」
樊烈放柔了目光。「放心吧,師兄保證。」
「那好吧……」牙兒心一橫,娓娓道來、樊烈凝神諦听。「這回我和師姊遠行,遇上了一個人。」
「什麼人?」
「一個老頭子。」
「老頭子?」
「是啊——」鳳牙瞪大圓滾滾的眼珠子頂認夏地回憶道。「那老頭子在一間茶棧前賣異果,還賣恆山奇產,一種很奇怪很稀罕的香香糖,那老人說只要吃了他賣的香香糖,不但潤喉爽聲,更奇的是說話時口氣清滿室異香,功效可達整整一個月之久,所以……大師兄你知道的,師姊那人好奇心最重,就買了一顆吃啦,就這樣,我們就是遇上了這個奇事。」唉,真虧師姊可以想出這麼扯的事。
「香香糖?」樊烈半信半疑。「妳師姊最疼妳,為什麼沒買一顆給妳嘗?」
「唉呀,好貴的啊。」牙兒煞有介事地道。「而且那種來路不明的東西,我才不要吃哩!況且我才不需要什麼香香糖,我又沒有口臭,不信你聞聞,哈——」她猛地朝他大呼一口氣。
樊烈忙避開,皺起眉頭。「行了行了,我知道妳沒口臭。」他心上的忐忑暫時是放下了,看來香思並沒有騙他。「好了,牙兒,師兄知道了,不過下回……」他數不清第幾次的叮囑牙兒。
「下回妳師姊又要溜出去時,妳一定要先來跟師兄說一聲,絕不可再跟著她亂跑。」
「好好好--」牙兒松了口氣起身。「行了、行了,下回我一定說,一定!」唉,這個大師兄有時真的滿會給人壓力的。
荊無痕授與的花毒在香思體內隨著血液流倘,躺在浴盆內的蔚香思,毫無中毒者該有的焦慮,她光潔白細膩的果背貼著溫熱的盆沿,潔白雙腿橫在前方盆緣上交叉伸直著,灼熱的蒸氣氤氳中,她長長的睫輕合著,美麗的臉龐靜靜地享受著這寧靜的時刻。藏在那平靜柔媚的面龐底下,瞧不出她正思索著什麼……
半晌過去,忽然沈睡般的眼楮睜開,香思猝然站起,激起一陣水花。
前方銅鏡里映照出她赤果的美麗嶇體,她雙眸凝起,看見自己雪白細膩的胸脯上,淡淡粉紅色花紋若隱若環——
毒發了……
香思有些恍惚地伸手,指尖輕觸那攀沿的點點花痕,痕上透著些許熱溫,是毒開始滲透,溶進血液里。
沒有痛楚,她合上眼,莫名地感到燥熱。沒有痛楚,只是有一點兒令她恍惚……
同時——
嵩山頂,午夜時分。遠離凡囂的竹屋,月下那窗屝突地被推開,迎進滿室銀白月光。
荊無痕佇立窗前,漠然注視滿天燦爛星斗,密林間,飛螢點點,迎風飛旋。
「嗯……」他深思著,閉上雙目。花毒開始滲透了,想必已經攀上蔚香思肌膚。
荊無痕那冷俊的臉龐,在明澄月光下透著難以捉模的邪氣,顯得出塵,卻又添著一抹殘酷。
第三章
燥熱的暑氣漸退,楓葉開始染紅……
「師姊、師姊?!」牙兒雙手插腰瞪著爬在雜亂經櫃上頭的蔚香思。「妳到底在找什麼呀?」
香思滿身是汗,衣裳上滿是灰塵,揚起的積塵讓埋首書堆的她咳了好幾回,甚是狼狽。
牙兒好奇極了。「唉呀,妳到底在找什麼嘛?」已經找一個上午了。
「找到了!」香思興奮地嚷著,伶俐地自高處輕盈飛下,手上抓著一本老舊冊子。
牙兒湊身去看,面露訝色。「這本琴譜?」師父曾說這是師姊披棄時,藏在童袍內的琴譜。
香思笑瞇瞇地翻了翻斑駁的琴譜。「沒錯,就是這本?」
「妳不是說這本譜子需雙人合奏才能……」牙兒明白了。「妳該不會?」
「沒錯!」她拍去譜上灰塵。「這麼艱澀的譜子,沒幾個人可奏,不過那個人一定行。」
「師姊——」牙兒提醒她。「師父不是要妳打消與人合奏這譜子的念頭嗎?」
「我想听這首曲子完完整整的音律……」香思雙眸發亮。「我一定要听。」多少年尋尋覓覓,現下終于發現有奇人可與之合奏,說什麼她也不會放棄。
牙兒明白過來,瞅著師姊那張看是明證實則狡猾的臉容。「怪不得那時妳那麼爽快吞了毒藥,原來早早計算著想重回嵩山。」
香思沒有否認。「午後動身,牙兒,妳東西都備妥了嗎?」再兩天就三十日了,她可是算準了時間,下午啟程到嵩山頂剛剛好須二日功夫。
想到又要去那陰森的鬼地方,牙兒是千般不願,可是心底又不放心撇下師姊,她氣惱地撤撇嘴道︰「行了行了,包袱都打理好了,妳昨個親手做的點心全整盤整盤擱在廚房蒸著,那麼多東西,還要提著趕路,妳存心累死牙兒啊?」
「別這麼說——」香思捏捏牙兒軟軟的臉頰。「好些都是妳愛吃的哪,上回妳不是老嚷著餓嗎?師姊做那麼多時妳就不犯愁啦!」
「妳看起來心情倒很好嘛——」牙兒擔心地間。「怎樣,身上那紅紋顏色變深了嗎?妳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荊無痕說了不是紫色就沒問題。」香思笑嘻嘻地。「況且就要拿解藥,妳甭擔心了。」
「那我們收拾收拾,快快走吧!」早點讓師姊拿到解藥她才能安心下來。
「等等——」香思思索著。「妳先去我房里等著,我還有一件事要做。」
「什麼事?」
「我要去煉丹房。」
那是禁地!「妳去那里干麼?」
「放心,師父到蒼鷹派作客了,我要去偷一樣東西。」說罷沒等師妹追間,她轉身風-般迅速離開經房。
「師姊?師姊?!」牙兒急呼呼地嚷。真是,她要偷什麼啊?!
再出門,蔚香思肩上不只背了瀲水劍,還多了一把相思琴。
她一身藏青色服飾,長發柔媚地垂在縴縴肩後,柳鳳牙一身紅衣,?著一大籃糕點隨行于後。
兩人溜出龍虎門眾人耳目,蔚香思喜孜孜在前,牙兒愁兮兮在後,下山徑上只見她們疾行身影,忽然,前方一人背身擋路。
「大師兄?」牙兒立即認出來人。
蔚香思停步。
樊烈轉過身來,一身黑袍襯得他的五官益發嚴峻。「妳果然又想私自出游。」
「呵——」香思笑了。「看來師兄為了留住師妹,費了不少心思。」原來她的一舉一動已經被監視。香思心里惱怒,然而美麗的臉龐只是一片笑意。
牙兒有些懼怕地懇求。「大師兄您先別生氣,我和師姊不過出門玩玩,很快就回來。」真是,師姊可是趕著要解藥活命哪,他還這麼白目的擋路。
「連琴都帶了……」樊烈黑眸嚴肅。「香思,妳究竟要去哪?帶著相思琴,那絕不是個簡單的地方。」
蔚香思仍是溫溫柔柔的口吻。「我說出將往之地,你就會讓我離開嗎?」
「不會。」樊烈惱道。「香思,吾不願妳區區一名女子闖蕩江湖,為了妳的安危,請妳不要再如此任性胡為讓師父及師兄擔心。」
「既然如此——」香思凝眸。「只有得罪。」話出,但見香思雙足定地,雙肩一顫,氣運梢槍。
「師姊?」不妙,要打起來了。牙兒忙向師兄暍道︰「師兄,真要這樣?你就讓師姊再出去一次,牙兒保證是最後一次,真的……」她急道。「師姊這次出門是為了——」
「牙兒!」香思喝止,發絲飛揚,麗眸凝睇樊烈。「放心,師兄攔不住我。」他們的武功平分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