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樊烈見香思如此執意下山甚至不惜武力相向,怒火上竄。「這一回我絕對攔得住妳。」
香思雙眸瞇起,真氣竄至瀲水劍,她提掌,欲向師兄襲擊——「讓路!」真氣一出,香思胸口一震,不對——她收掌搗住心口。「怎麼?」她內力盡失。
「香思,為了妳好,今晨妳的膳食內下了軟筋散,暫時妳不能運動真氣。如果真執意下山,不如等一個月後師父回來再請示師父,這一個月就請師妹好好留在師門內。」
牙兒大驚失色。「什麼?一個月?!」那師姊不就……
不妙,香思陡然變色,二毒在她體內催化,反而加速危急她的性命。「樊烈,唉,你要害死香思了。」
「軟筋散只會讓妳喪失功力,師兄疼妳,絕不會傷妳分毫,妳何必說這麼重的話……」
「可是大師兄,師姊她……」
「牙兒——」香思抓住牙兒臂彎,嚴厲的眸光暍斷了她的話。「我們回去。」說著,她掉頭並拋下一句話給樊烈。
「你的關愛叫香思不敢領教。」
深夜,牙兒闖進香思房內,見師姊閉目屏氣凝神盤坐床榻上。
牙兒搖醒她。「師姊……」她啞聲情道。「快,我偷了解藥。」她遞出手內白色藥丸。「妳快服下趕去嵩山!」
「不行。」香思伸手制止。「花毒性燥,軟筋散屬寒性藥草煉制,現內二毒對峙,服下解藥非但不解毒,只會令我體內藥性加劇,屆時吾命休矣!」
牙兒驚懼地松手,藥丸跌墜地上。「怎麼會這樣?」她擔憂得紅了眼眶。
「師……師姊……妳臉色好蒼白!」她害怕地握住香思的手卻又驚懼的松開。
「好燙?!難道?」牙兒伸手往香思襟前一扯,瞥見雪白膚上淺紫淡紋。「師姊……」她駭然地怔住了,她記起荊無痕的話三十日後由紅轉紫,高燒不退,若無解藥,烈火焚身,痛不欲生至死方休。
提早變紫色了?怪不得、怪不得師姊臉色這麼難看,她-定很痛苦!牙兒恐慌地猝然起身。「我……我立刻叫師兄幫妳,我現在就去——」
「牙兒!」香思握住師妹的手,溫柔似水的雙眸望住牙兒驚惶的臉。「別慌,別怕……」
師姊都命在旦夕了,還叫她別怕?牙兒哭了起來。
香思握緊她的手,一抹微笑安撫了慌張失措的牙兒。「妳冷靜下來,听師姊說。」
牙兒啜泣。「好……牙兒听妳的……只要妳沒事……牙兒什麼都听妳的。」
「案上有一包迷藥。」香思冶靜囑咐。「妳設法讓師兄服下,這迷藥會讓他一夜昏睡。師姊再乘機離開……記住……不論我有沒有命回來,妳都不準說出我的去向,更不可將嵩山之事吐露,咱們情如姊妹,妳答應師姊。」
「我……我答應妳……可妳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她眼淚掉得更洶涌了。「都是那個荊無痕害的……」
「相較于荊無痕,師兄更令我膽寒。」
嵩山頂,夕陽殘照,霞光滿天,紅似火,染艷了山林。
荊無痕蹙層立于屋外。風中飄逸的白色孤影,已經靜靜停駐良久,恍似在等著什麼。
後方傳來荊掠憂愁的嗓音。「那姑娘來了沒?已經三十日,她不要命了嗎?無痕,她到底來了沒,無痕?!」
「哼!」荊無痕不耐地拂袖。「她不來就是心虛,死有余辜。」
「無痕?那花毒只有你會解,她怎麼可能不來?那麼烈的毒發起來疼死人,區區一個小泵娘不可能捱得住,無痕……會不會她出事了?無痕,你下山去找找。」
荊無痕垂眼閉目,銀發拂過冶漠臉龐。「不必多事,她的生死與我無關。」
「無痕……」荊掠難受地嘆氣。「那姑娘好靈慧,你……你真忍心……」
荊無痕對義父的懇求置若罔聞,只是冶漠地背過身子,忽然,他睜眸,有些怔仲的凝視前方。
荊掠焦急的聲音傳來。「無痕,你也听見了?」
嗯……無痕閉目屏息諦听,听見了——風中傳來微弱的琴音。
荊掠呼嚷。「是琴聲!那姑娘懂得使琴,無痕……」
山下,芒草叢生處,蔚香思將殘存的一點兒余力,忍著焚身的痛楚,撩撥相思琴,每挑動一弦都讓她痛得如刀刃切膚,地斜倚著老樹,琴擱在腿上,視線逐漸昏茫……好熱……好熱啊……她的血液仿佛要沸騰地沖出皮膚。
蔚香思心知已經沒有命捱到山上,只有冀望這琴聲可以引來荊無痕。然而她毒行全身,心痛如絞,氣凝于五髒六腑,痛得琴聲大亂,曲不成調……終于……她松手了……霎時間,嘔出一大口鮮血染紅了相思琴,身子順勢往後癱倒在樹干旁。
莫非……她虛弱的垂下雙手,茫然而恍惚地凝視山野荒景,莫非她真要命喪于此?樊烈啊樊烈……這就是你的愛嗎?
香思痛楚的凝住眉頭,在這麼危殆的時刻,她奇怪自己對那一面之緣的荊無痕竟沒有一絲責怪,只是……只是遺憾無緣再見第二面……
火在她每一寸肌膚上燃燒,幾乎要燒盡她生命,燒盡她的意識,燒融她的身軀,恍惚中她痛苦的閉上雙目——
恍惚的意識間,昏茫的腦海里,她彷佛又見到荊無痕那張冰冶俊顏,仿佛看見他步向自己,用一種冷漠的態勢滿不在乎地朝她而來……那冷漠的雙眸,冷淡的眉眼……他向她直直走來……直直的走來……
「我不怕……我不害怕……」她喃喃自語,意識被推進一片朦朧之境,終至昏厥過去……
一條孤影穿越重重芒草,停駐在香思前,冶魅的雙眸凝視著暈厥倒地的香思。
荊無痕銀發狂亂拂揚于風中,白色衣袖飄飄。
他深思地注視草地上香思染血的身子,她白皙的臉龐因花毒而紼紅,像有火在她面龐上燒。
終于,他俯身,輕易地將她縴柔的身子抱起。瞬間,她像一團火觸上他的胸膛。好燙!荊無痕皺眉,調整手勢,任香思偎進那一片壯闊胸膛。
抱住香思,荊無痕緩步離開。忽然記起了什麼,他又停步,斜眼注視地上那只染血的古琴,思索片刻,他左手白袖一抖,運出一勁,古琴隔空挑起,架至他肩背,他這才離開。
入夜——
好熱,好熱……蔚香思體內似有熊熊火焰勃勃竄燒,然而她淌出的汗卻是冰冷的。
已經先幫她封住周身穴脈的荊無痕,漠然佇立床畔,雙眸不帶任何感情地注視著床上掙扎、痛苦申吟的蔚香思。
「好熱啊……」她蹙眉,痛不欲生。
「蔚姑娘……」無痕嘗試喚醒她。
他伸出手,輕輕抹去她額上汗濕的發,猝然,她勉強地睜開眼,眼瞳顯得蒙,氳著水氣。
荊無痕俯身間話︰「妳體內不止一毒,听著,我現下不能讓妳服解藥。」
香思茫然地望住他,她眨眨眼,口干舌燥勉強擠出痛苦的聲音。「是軟筋散……另一毒是軟筋散……」說罷,她又虛弱的蹙眉,忍受烈火焚燒般的痛楚。
荊無痕又靜靜站立了片刻,轉身步進鄰室。
「義父……」
床上荊掠一見到無痕,唉了一聲,轉身背對他。「早要你別下毒的,現下看她那麼痛苦,你高興了吧?」
「她體內有另一毒,我不能讓她服解藥。」荊無痕有些惱道。「有沒有其它法子救她?」
「你是問義父嘍?」荊掠說著風涼話。「當初你要下毒時,怎麼不先問我?」
無痕冶道︰「你說是不說?」
「唉呀,你何必問我?」荊掠又轉過身子面對義子。「你練了你大師伯那套玄冰掌,你體內留著至寒真氣,運功時升的氣流屬冷火——那姑娘現下可是烈火焚身——」他一副沒啥大不了的口吻接著道。「既然解藥不能服,那你快抱抱她,減滅她的火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