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欲狂 第19頁

雷聲大作,電閃雷劈,天地陡然變色,卷起狂風。

怎麼回事?眾人都被那驟變的景象給驚駭住。腳下之地竟隆隆震響,忽地一道疾光從屋前中央處往四方進散,砰然巨響中,泥地裂開,燦爛光芒射出,讓眾人睜不開眼。寶劍伴著那炫目的光彩破土而出,奔上夜空,其光芒瞬間照亮黑夜,映亮大地。

彎刀于空中出鞘,化作一道銀芒射向負傷的荊無痕。握住那口彎刀,荊無痕眼中寒意褪去,凶猛的殺意凝聚。

「全都該死!」他瘋狂了,噬血的寶刀挑起他螫伏的殺氣,朝天空劈開一道弧形青光,瞬間那光芒凶猛地泛濫開來,噬人的氣流將四面八方人潮狠狠擊飛出去,無數的哀嚎,無邊的鮮血泛襤。

樊烈駭住了,被寶刀的威力貢傷,嘔出一道血,焚宵劍飛了出去。

荊無痕舉刀朝他劈去,忽而一個人影奔來,硬是挌開那凶猛的劍芒救走樊烈,那人憑空高呼。「要命的就快退下!」

蕭凡及時趕來,呼嘯著,瞬間大隊人馬急急掉頭逃命而去。

只有香思不逃,香思愣愣地跌坐地上。她空洞的眼神投注在前方荊掠的尸體上——好多的血,憂目驚心地從心窩處流浦。他喊她媳婦……他喊她媳婦……她殺了他,天,她真殺人了!她渾身仿佛著了火。

冰冷的涼意抵上她額尖。

「為什麼?」

香思仰起臉,無語的上望那曾滿是愛意,如今卻凶猛至極的眼瞳。「照夜白」抵在她眉心,冰冶的殺氣竄進心坎。

「為什麼?!」刀刃狠狠抵上眉尖,抵出一道血痕,他凶狠的聲音撕裂她。

「拾起劍,迎接妳必然的死亡!」

荊無痕怒眸相視,他要一刀殺了她,劈開她美麗的腦袋,一如她絕情的一劍毀滅她應許的諾言,給她反抗的機會已是他最大的仁慈。

香思沒有說話,沒有解釋,他冷漠絕情的表情已經殺了她。她只能無助地迎視他寒冷的厭惡目光,她的心涼颼颼的。香思明白,落劍的剎那就已經明白,這一出劍雖然保全他的性命,卻將他們的愛毀滅。

香思別開臉,不敢再看他那痛惡的傷人眼眸。

她不說話,她不解釋,連一句道歉也沒有,只是空洞著眼,蒼白著一張臉。

「復仇勝過妳對我的愛?」他咬牙質問,渾身憤恨得止不住戰栗起來,

「不,我對你的愛凌駕于仇恨之上。」

「我再不會相信妳那張甜蜜的嘴!」

「那就快了結我的性命。」香思垂下眼。「動手吧!」她合目,毫無懼意。

貝多子樹啊,你的香味引來的竟是纏綿愛意下,不可抗拒的宿命。在「照夜白」刀下,香思墮下心痛的淚。如今,他再不可能愛她,他甚至想殺地;花毒沒能葬送她性命,愛情卻可以。熱淚不斷滴下,她的心已經被打碎,這份愛已讓她肝腸寸斷,身心俱疲。

如是死在他刀下,也算是這悲劇最仁慈的句點。

但是那冶冽的刀鋒始終沒有砍下,那抵在額上的寒冷在顫抖。

「我恨妳!」更恨自己下不了手,荊無痕悲痛咬牙道。「蔚香思,我恨妳——願誓言成真,讓妳在烈火里燒,讓妳下地獄!」他收了刀,但他殘酷的詛咒比刀子更殘忍地直直捅開她柔軟的心窩。

香思睜眼,想再看他一眼,但他已經絕情的轉身,她只看見他背影。

狂風中,他孤獨的白衫淒絕,銀發狂散,他將荊掠扛上?,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她模糊的視線中。

「無痕——」朝著那訣別的孤影,香恩用盡全身力氣呼喊他,但他頭也不回。

這摯愛的男子,就在這撕心扯肺的淒厲呼喊中,毅然地走出她的生命。

香思的心瞬間荒蕪了……

相思琴啊,你的誕生並沒有錯,是人的感情和私心,讓你有了滄桑的魂魄。

香思撫模案上古琴,美麗黑色的眼楮失去光彩,長發狂亂地糾結在那張淚痕斑斑慘白的臉上。

她咬破指尖,在斑剝的琴身上題下艷紅的訣別詞。

她閉目,痛入骨髓,搖搖欲墜地扶住桌面。

懊離開了,這里已經沒有她留下的余地。

美麗的嵩山,在一夜之間,成了香思最心痛的景地。

遺留下那把一直隨身在側的琴,香思背上瀲水劍。

「罷……相濡以沬,不如相忘于江湖……」她痛心道,緩步離開這滿是恩愛纏綿又滿布傷心慘事之地。

她走後,安葬了義父的荊無痕踅返。他心灰意冷地點燃一把火,燒毀-切。

她住餅的、她踫過的、她倚靠過的、她睡過的,包括她的點點氣息、縷縷愛意,都被沖天的火焰紅紅吞滅。

灰燼被狂風吹散,然而心中那纏綿過的恩愛景象,該如何燒滅?

荊無痕唯一留下的,是香思的琴。那上頭觸目驚心的紅字讓他怎麼也燒不下手。

背上琴和護身的寶刀,荊無痕離開那幾乎隱居了半輩子的清靜之地。

那兒風光明媚,那兒山明水秀,那兒有流水有花香,有貝多子樹的芬芳……然而從今爾後,荊無痕明白他只能疲憊而空虛的浪跡江湖,只求遺忘心中那被摯愛背叛的痛楚。時間久了,一定可以模糊掉腦海中那令他傷痛的容顏。

無情的風雪,狂放得幾乎掩埋他蕭瑟孤獨的背影。這片充滿回憶的地方,已經破滅,只有義父安詳的長眠此地。

香思殺了他世上唯一的親人,荊無痕原本已經靠岸的心,因為這殘酷的事實狠狠被剝離那溫柔安定的港灣。

他發誓,他這輩子再不想起那張絕色容顏。他發誓,他這輩子再不要听見那甜蜜似水的聲音。他發誓,他再不要愚笨地付出可笑的感情。荊無痕眼瞳底盈滿的只有空虛如深潭一般的死寂。

今後,天地之大,他一個人闖蕩……

今後,他決定,冷漠到底——

對這殘酷的人世,無情的命運,宿命的枷鎖,他決定用冷漠來抵抗命運的嘲弄!

在他心中,巨大的悲痛和徹底心寒之後,如今是無風無雨也無晴。

魔羅教向來行事詭譎、似正亦邪的青羅剎,于隱密的地室,接見千里迢迢而來的稀客。

「荊無痕,江湖各大教派皆與你為敵,來此不怕我收拾你?」堂上之人,俊美絕倫,一雙黑眸似笑非笑地俯視堂中那滄桑孤傲的男子。那一雙黑眸雖帶著笑意,實則盈滿洞悉世事的智慧。一把羽扇滿不在乎地擷著,魁梧的身子懶懶地斜靠在華麗座椅上。

「你幫是不幫?」荊無痕只是冷冶倨傲一句,不曾正眼凝視堂上之人。義父曾明白告知江湖中只有魔羅教下層與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來往,青羅剎(注花樣系列52《橙橙》一書)名震江湖的易容術是他來此的目的。他需要一張面皮好行走江湖阻絕麻煩;他需要一張面皮讓他此刻千瘡百孔的心獲得一個喘息的機會,讓他不受打擾,好好的獨自舌忝舐滿身的傷痛。

「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青羅剎呵呵笑。嗯,正嫌日子悶得發慌,老天就送來一個這麼有趣的禮物。他興味十足打量那張冶俊卻滄桑的面龐,打量他肩上裹著的刀,還有用布帛捆著的琴。不,他才不會無聊到與一個功夫深不可測時人為敵,何況他身上那把刀可不是好惹的。青羅剎暗自嘆息,要是嗜器的白羅剎瞧見了那把刀,肯定非要奪去不可。

青羅剎對刀沒有興趣。「你背著的——不是寒魄琴。」他犀利地看穿布帛內的真相。

荊無痕這才正臉視他,縹緲、深不見底的眼眸對上滿是興味的星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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