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才三歲,爸爸根本不知道他虎父無犬女,你怎能跟著爸爸一起糊涂。」每次提起這個,她們母女倆就禁不住大動肝火。「再說,我的英文又不好,怎麼出外留學,我……」
她話未說完,溫風就把口袋里的成績單掏出來遞到她面前。
「自己打開看看。」
「不必了。」前天她上網就查到托福成績。可惡!怎麼她故意亂考,成績還那麼好。「媽,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台灣孤軍奮斗,山井叔他們也都老了,媽,讓我幫你,我相信——」
「不要再說了。」溫鳳霍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原本她還把希望寄托在那個「優秀到不行」的龍正義身上,現在她是什麼奢念都沒了。「準備出外去吧,等你申請到學校,我會在那邊幫你買棟房子,讓洪媽過去陪你。」
「媽!」溫柔發出抗議。
「我的話就是命令。」溫鳳一旦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然而,有其母必有其女,溫柔的性情正巧完全得自她的遺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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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頎長偉岸的身影筆直佇立在高樓的陽台上,看著對面河岸處處燈火繁華熱鬧的景象,和他似乎毫不相干,他的眼神飄蕩在遠方,思緒飛往迷蒙的蒼穹。
易昊勤,清邁美斯樂華人第二代,段希文將軍第二連隊隊長之子,現年三十三歲,未婚。這就是他的機密檔案資料。
其實他從來沒有刻意隱瞞他的過往,只是關于他的身世背景太過飄泊曲折,所以江湖上始終無法窺知一二。
從八歲離開泰國以後,他的足跡遍布香港、馬來西亞、越南、柬埔寨和日本等。
他在越南叢林曾徒手打死過一只被偷渡進口逃月兌的美洲豹,當時年僅十三歲的他,已擁有驚人的體魄和過人的智慧,至今這段事跡仍為南越人民所津津樂道。
在柬埔寨幫助金中奇上校平定暴民,並查獲黑道幫派藏匿在金邊一處兵工廠,而聲名大噪。
但這都不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駭人速度席卷台灣黑幫,且一口氣吸納廣大幫眾的主因。
他靠的是靈活的手腕和絕佳的時機,他清楚什麼地方需要他,需要他做什麼,因時因地制宜。
他緊抿的薄唇微微上揚,躊躇滿志的啜了一口手中的威士忌,剛毅的臉龐極難得的泛出柔和的表情。
但,當他把目光投向二樓時,心緒霎時又糾結成團,好看的迷人笑靨一閃即逝。
「易先生。」管家老韓輕手輕腳的來到他背後,「小小姐醒了,她吵著要見你。」
「叫保姆過去陪她。」
他十分猶豫,嘴巴翕動了下又緊緊閉上,轉身離去。
小小姐指的是他的義女方若築。
五年前,當他欣喜若狂,計劃和心愛的未婚妻方夢寒共築愛巢,從此天長地久時,豈料,她卻告訴他,她懷了三個月的身孕,而孩子的父親是個叫王成劍的華人,但已下落不明。
這件事對他簡直是晴天霹靂,更是天大的諷刺,無以復加的痛苦讓他從此縱情酒色,放浪形骸。
方夢寒產後不到一個月,即丟下甫出生的女兒不告而別,至今音訊全無。
他不曾派人去找過她。走了也好,水性楊花的女人滿坑滿谷,他不需要擺一個在家里頭,時時勾起他胸口永難抹平的傷痛。
領養方若築,供她一切生活所需,是道義上的責任,不含絲毫個人情感。對方若築他已是仁至義盡,要求他像一般的父親那樣給予呵護和關愛是過于苛求,何況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處理。
黑鳳幫,那是他的下一個目標,他必須集中心力運籌帷幄,和傳說中的女強人溫鳳來一場對決。
「易先生,小小姐她……」老韓為難的又來到他面前。
「爸爸。」四歲多的方若築穿著睡袍,披散著長發,手里還抱著一條淺粉色的大毛巾,張著可愛的大眼楮望著他。「我不要保姆陪,我要你陪,你講故事給我听。」
「我累了。」他不願看她,甚至不肯伸手去抱她,因為她和她媽媽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方若築爬上沙發,企圖奪下他手中的酒杯。「累了還喝酒。」
「去睡吧。」他巧妙地閃過她,「你乖,明天我給你買泰迪熊。」
「我已經有一整個櫃子的泰迪熊了。」她忽地跳起抱住他的脖子,仰頭看著他的臉。「我們老師說,做爸爸的每天要給女兒一個熱情的抱抱,這樣我才會長得好。」
易昊勤眉頭輕蹙,「你已經長得很好了。」以她四歲又五個月的年紀,一百一十公分,僅僅十三公斤重,是太瘦了些,可他並不想在意。
「哪有,」即使他並不太搭理她,她還是很主動的,三不五時就去纏他,讓他不得不正視她的存在。「你看我的小肚肚,都沒有肉,你再不常常抱我,我就要變成干扁四季豆了。」
「去睡吧,很晚了。」他依然不為所動,「老韓。」
「是的,易先生。」一旁的老韓領命要抱走她。
「爸爸!」方若築嘟著小嘴嚷著,「爸爸最壞了,我不喜歡爸爸,我要媽咪,我要自己去找一個媽咪。」
「噓,小小姐乖。」老韓趕緊安撫她,以免惹得易昊勤勃然大怒。
在這棟別墅里,任何人都不被允許提到類似母親或媽媽這樣的字眼,否則是會吃不完兜著走的。
「你該跟她說明一切。」組織里位居第二把交椅的歐陽靖南從珠簾後走來,一把抱起方若築,在她粉女敕的小臉上親了又親,才讓她乖馴的返回臥房。
「她還不足五歲。」易昊勤不耐的擱下酒杯,眉宇蹙得更緊。
「但她懂,錯不在你,毋需瞞她。」歐陽靖南的身量和易昊勤一般高大,兩人站在一起恍若一雙天柱。
易昊勤不願多言,他冷郁寒冽的臉龐轉向濃墨的夜空,黑瞳閃爍著如謎一般的星芒。
第二章
「你說阿柔沒有去注冊,是什麼意思?」溫鳳陡地從辦公桌站起,直盯著跟她一樣焦急的山井。
「根據暗地里負責保護她的保鏢說,她不但沒去辦理注冊,開學快一個星期了,她都沒去上課,只是每天很認真的收集一大堆不知是什麼的資料,然後……」山井忽然停了下來。
「說下去!」溫鳳大聲命令。
「然後,洪媽今天一大早到房里叫她時,發現她留了這張紙條。」
溫鳳快速打開折得整整齊齊的信紙,上面寫著——
媽,別火大唷!我暫時搬到外頭住一陣子(不會太久的),一旦肅清強敵就回來。
不要皺眉頭,不要喘大氣,更別破口大罵我不知天高地厚。
瞧,你又咬牙切齒了,何必呢?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等著,我去捉一只泰北惡虎,回來給你當標本。
超愛你的女兒柔柔留
「這孩子!」溫鳳氣得把信紙撂到桌面,整個人跌坐回皮椅上。「她知不知道易昊勤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居然敢去持虎須,簡直是不知……」唉!她要罵什麼她女兒都猜到了,做母親做到這麼失敗,還真是有夠嘔。
「你還杵在這里干什麼?快派人去把她找回來呀!」焦急的她把一肚子氣往山井身上發泄。
「省省力氣吧。」山井說︰「她比我們誰都聰明,她既然有心躲著我們,就算把整個台北掀開來,也不見得找得到她。」
「難道我們就這樣坐視不管,任由她去自取滅亡?」
「也不見得會是這麼悲慘的結果。」山井對溫柔倒是頗有信心。「對付強敵,使用蠻力的勝算遠不如智取來得高明,大小姐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但論謀略心機,卻高人一籌。我認為該給她一個機會,讓她證明她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