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就說他陰險嘛,標準的金玉其外!」
瞧她說得義憤填膺,白皓勻訝然道︰「你一定沒有愛上他,所以才會將他的生死說得這樣容易。」
「我怎麼可能愛上他。」溫柔幽幽一嘆,「他是黑鳳幫的頭號仇敵,我跟他注定不會有好結局。」
他沒有馬上接腔,轉頭望了她一眼,眼神十分復雜。
「希望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並且能夠冷靜的去面對,否則想要易昊勤淺嘗即止是很難的,他是個非常容易令人傾心狂戀的男人。」
「這點我完全同意,他的確很教人著迷,一旦愛上了,就再也回不了頭。」她說話時,注意到他忽爾將車子開進大街道旁一條狹窄的暗巷。「即使有了我這個新歡,他的眾多舊愛們也從不放棄希望,拼命的在做垂死掙扎。女人就是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最終的命運肯定是被辜負。」
「沒有例外嗎?」天底下的男人並非都是壞胚子呀!
「反正不會讓我踫到,我的情路一向走得很不順。」龍正義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是不是這樣你必須到最後一刻才會明白。」白皓勻將車子停妥,示意她跟著他從前面一家撞球場旁的樓梯上到三樓。
「阿強!」一上樓她就看到守候在大門外的阿強。
「唉,大小姐,你總算來了。」阿強忙打暗號,知會屋里的人將門打開。
「山井叔呢?」溫柔左右看了看,好髒好亂的地方。放著舒適寬敞的別墅不住,跑這地方來干嘛?該不會是被易昊勤逼得走投無路了吧?
「和鳳姐在里面。」
「我媽?」她和白皓勻皆驚訝地一怔。「她出來啦?」
「唔,剛出來,你快進去吧。」
好厲害的媽媽,她原本滿心的愁雲一下至散開來了。就知道她媽媽不會有事,須知她可是道上有名的大姐頭,多年來,黑鳳幫里大大小小的事,哪件不是在她手里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穿過大門,又走了一條長長的走道,拐個彎,眼前竟是個柳暗花明又一村般燦亮、潔淨又氣派的大廳。
「媽!」一看到許久不見的溫鳳,溫柔興奮的沖過去,和她抱個滿懷。「你還好吧?他們有沒有為難你?山井叔他們是怎麼把你弄出來的?」
「唷唷唷!一個一個來行不行?這麼長串的問題教我一口氣怎麼回答得了?」溫鳳神態顯得有些疲憊,但晶亮的雙自依然神采奕奕,抱完了女兒,又去抱白皓勻,順便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帶武器。
白皓勻略微不悅地瞪著她。「伯母。」
「江湖規矩,請別介意。」就算他是她們家的親近好友,為保萬年基業,防人之心仍然不可無。
檢查完畢,她將他推開一點距離,把溫柔拉回跟前,仔仔細細檢視她的心肝寶貝有沒有缺角、受傷。
「我听說了你的事。」盡避女兒出落得比以前更成熟、嫵媚,為人母親的仍不免要為她的輕率舉動怒火三丈。
「先不談我的事,媽,你不是……怎麼就出來了?是誰那麼坤通廣大?」
「這就要感謝你立明叔嘍。」
一旁的夏立明不太好意思地搔著後腦勺。「也沒什麼啦,本來檢查官已經找到兩個對我們不利的證人,沒想到那兩個證人一個落跑,一個自殺了。」
「怎麼會?」自殺?溫柔一听就知道事出有因。
「呃,也不是很清楚耶,只听說他背後戳了三刀,然後把自己丟進碧潭喂魚去,真是不幸。」
眾人跟著夏立明干笑幾聲,見溫柔臉色不對,又同時閉上嘴巴。
白痴都猜想得到,那個證絕非自殺,而是被她們黑鳳幫派去的殺手給做了。
前半個小時,她還在白皓勻面前大加數落易昊勤的種種惡行,怎知天下的烏鴉一般黑,她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媽,你答應我的,我們要改頭換面,要正派經營,要……要重新做人,為什麼還要傷人?」
「沒有傷人,誰傷人來著?」夏立明和山井異口同聲否認,「你們說,誰敢在外頭胡亂傷人,站出來,依幫規處置。」
大伙面面相覷,山井和夏立明偷偷的擠眉弄眼,最後推出阿強自動招供——
「對不起啦!大小姐,我前天傷了一個人,那個推銷員硬是要跟我推銷飲水機,我不買,他還惡言相向,最後被我摑了一掌轟出去。」
「呃,我也傷了人,是個送快遞的小伙子,那小子很可惡,把幫主的重要文件弄得皺巴巴,我一氣之下揍了他兩拳。」
「我也是,我……」
大家竟相說些五四三來搪塞溫柔的責問,最後還嘻笑成一團,簡直要活活把她氣死。
「媽,既然你已經沒事了,那我走了。」再待下去,她就要口吐白沫了。
「回易昊勤那兒自投羅網?還是回電視台當花瓶?我不許。」溫鳳音調提高,阿強和門口的手下立刻將大門封鎖。
這是干嘛?!
溫柔臉色灰敗至極,一旁的白皓勻使眼色要她先忍下來。
「我不回易昊勤那兒,也不回電視台,我……」天知道她只是不想留下來,不想和她媽媽正面起沖突。
「她和我在一起。」白皓勻很夠意思的上前摟住她的肩膀,「伯母不是一直不想溫柔涉足幫里的事,那就把她交給我吧。」
白皓勻是公認的君子兼才子,無論是山井或夏立明等人,對他都是贊不絕口,溫柔曾千方百計要他加入黑鳳幫,奈何始終未能如願。假使他和溫柔能成為夫妻,不也一樣如虎添翼。
「有皓勻陪你,媽就放心了。」溫鳳欣喜的望著他倆,「去吧,天就要亮了,媽也累了,大家都早點休息。」
溫柔和白皓勻走到門口,仍是不放心的想舊話重提,「媽……」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溫鳳截去她的話頭,「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道上有道上的倫理,我可以答應你絕不去挑釁別人,但也絕不推諉怕事。恩怨分明,才是我輩中人該做的事。」
「你確定是易昊勤從中使詐?」溫柔不解的說︰「白大哥告訴我,對方曾找到淡水大宅去,這就不對了,易昊勤並不知道我們總部設在那兒。」
「是龍正義,還記得嗎?你那個膽小的男友其實是扮豬吃老虎,我們都被他給騙了。」
「他……和易昊勤是一伙的?」果真如此,她的處境就真的非常危險了。
「是不是我們很快就會查出來。」溫鳳疼愛地撫著女兒的臉,「總之,不準你再跟他來往,和他斗無異是與虎謀皮,你不是他的對手。」
是嗎?溫柔不服氣地冷哼一聲,但也沒再多說什麼,反正多說無益。
坐上車子後,她變得出奇的沉默,美麗的雙瞳呆視著前方,神魂不知游蕩到哪兒去了。
白皓勻曉得她心情不好,刻意將車子開往淡金公路,載她去兜兜風。
清晨的陽光緩緩自海面上升起,伴隨著寒風,予人一種飄忽迷離的虛幻感。
緊抿著雙唇的溫柔,突然開口唱著,「海鷗飛在藍藍海上,不怕狂風巨浪,飛得愈高,看得愈遠,它在找尋方向,我願像海鷗一樣,那麼勇敢堅強……」
接著他听到低低的飲泣,他將握在方向盤上的手空出一只來,摟著她的肩。
「皓勻哥,」她哭著說︰「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了,我一直以為我媽媽和山井叔他們和一般的黑道人物是不一樣的,我也一直以這樣的信念來說服自己易昊勤是該殺的,而今,我才發覺根本沒有什麼不一樣,我再也分不清是非黑白了。」
「這就是做人的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