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易旁若無人的緊擁著她的肩背,幾乎要將她瓖進胸膛裏,引起路過車輛好幾次響徹雲霄的喇叭聲。
「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他對空長嘆一聲,依依難舍地松開她,但仍用長臂緊實地環著她的腰。
「我曾幾何時屬於過你。」你的心裏又幾時允許我佔一席之地?
罷易仰天一笑,大掌將她的臉頰按向頸畔,深深地嗅一口飄散自她發絲的馨一香,嘆道︰「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你原諒你自己了嗎?」至少也該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用十二萬分的誠意加以悔改吧?
罷易靜靜的看了她數秒鐘,然後用慣常的武斷口吻說︰「你來這裏學壞了。」
「很好,這代表我已經不再懦弱沒出息,不再可憐兮兮的任人擺布。」可喜可賀。
「你拐著彎子罵我?」以為人家听不出來?
「做錯事的人才會挨罵,你有嗎?」朱邦璇忍不住嫣然一笑,訝然於自己的口才的確變得銳利多了。
罷易也笑了,一面笑,一面捧起她的臉,再次吻得她心蕩神馳,也羞赧萬分,路過的行人已經開始向他們行起注目禮,有些好奇心比較重的,甚至跑過來沖著他倆瞧個不停。
「我的確是犯了天大的錯,」剛易則毫不在意,有人圍觀他笑得更張揚,動作更露骨。「一開始就我就不該心存仁慈,手下留情。巧奪豪取才符合人類的本性。」
「這是分開五十五天後,你歸納出來的心得?」真教人失望啊!
他咧嘴燦然地一笑,原本很討喜的兩排森白牙齒,此刻卻令人反感陡生。
「容我問你一句話,你愛不愛我?」
「這個問題以後再討論好嗎?」現在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逃離這裏。
「鴕鳥。」剛易明知她臉皮薄,卻非要追根究底听她親口說出來不可。
「隨便你怎麼批評,我不跟你爭,我要回胡媽媽家了。」如果手邊有個鏟子,她保證立刻挖個地洞鑽進去。
「也對,你是該回去收拾收拾行李。」他理所當然的認定朱邦璇今晚就該跟他回台北,毫無異議地。
朱邦璇望了他一眼,不願多說。有些人就是劣性難改,所以千萬不能太容易就讓他們隨心所欲。
坐進車子裏,剛易並不馬上發動引擎,他饒有深意地盯著她,「太瘦了你。」
罷易眼中的她,不但瘦而且白,細密的牙齒咬著唇瓣時,兩頰間的小酒窩更深了,下巴光滑依舊,但變尖了,眉毛又黑又直,眼楮晶亮而深幽,在燈下看像盛了兩汪水似的,那單薄的身子骨一下子就給拉進他的臂彎裏去。
「是我不好,讓你憔悴若此。」
她憔悴是為了他嗎?
當他擁緊她,把鼻子深入她的肩窩去汲飲她領口溢出來的暗香時,她臉上倏忽閃過的慍怒、委屈和陶醉,就如一場大火過後的點點殘星,微弱地熄滅在一片堪堪復蘇的心田上。
所有的爭執每每到了這一刻就變得沒有意義,是的,她是愛他的,愛得極深極深。連日來的痛苦折磨,只需他輕輕一個擁抱,就可以在瞬間化為灰燼。朱邦璇暗自驚詫得說不出話來,自己何以陷得這樣深?
「這就是為什麼我非離開你的原因。」推開他的懷抱,朱邦璇把目光調往車窗外,「你四處找我,是為了剛牧,還是你自己?」
「我自己。」剛易肯定的說。「你走了之後,我才發現愛你愛得有多深。」他啟動引擎,車子順著綠色隧道,一路緩行往胡媽媽的店。
朱邦璇轉過臉,靜靜的瞅著他。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是什麼讓你改變的?」以前的他可沒有這麼乾脆,「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否則難以使你承認愛我。」
罷易笑了半聲。「你的不告而別,完全失去音訊,難道不是很好的理由?」
朱邦璇輕笑地點點頭,剛易馬上有了警覺。
「下不為例,明白嗎?結婚以後如果你還——」
「別把話題扯遠,結婚這件事,我,從來沒有考慮過。」
她的話傷到他了,剛易斂起臉容,雙唇緊抿得像火山即將爆發前般的風起雲涌。
易怒是他的本性,朱邦璇無奈的幽幽一嘆,即使兩人久別重逢,好多別後相思猶末傾訴完,他仍可以說翻臉就翻臉,要生氣就生氣。
「也容我問你一句話,如果你是我,你願意嫁給你這樣一個人嗎?高興的時候便熱情如火,不高興的時候就把我丟進冰窖裏,隨我自生自滅,你告訴我,你受得了這樣一個陰晴不定的情人或丈夫嗎?」
這句話他反問自己無數次了,每一次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但那並不令他特別醒悟;如今從朱邦璇口中提出,卻教他悚然駭異。
「剛牧告訴我,你害怕維系長久的關系,因為你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鬼扯!」他惱怒極了,方向盤一轉,用力踩住煞車器,讓車子在劇烈震動後才停了下來。
所幸深夜時刻鄉間的路上,往來行人和車輛極為稀少,才沒造成旁人的不便。
「這娶你是娶定了。」他說。
朱邦璇突然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好,我嫁給你。」她的回答令剛易眼楮為之一亮。「走吧,到胡媽媽家去,幫我打包行李,帶走我全部的家當。」
「一言為定。」他的臉色轉換得很快,眉開眼笑一如夏日薰風下的稻田,用力香了下她的水頰,心緒飛揚地吹起口哨來。
胡媽媽家的四合院已經熄了燈,只在門口留下一小盞五燭光的燈泡,照明夜歸的路人。
「很晚了,我們明天再上路。」
她的提議剛易自是舉雙手贊成。
暑假過後,到東南部旅行的游客不多,胡媽媽的民宿泰半時候是空著的。朱邦璇不想擾醒累得半死,才剛從醫院回來的胡媽媽,躡手躡足地幫剛易打理了一間空房,讓他暫宿一宵。
「我睡這兒,那你呢?」口氣听起來不怎麼情願。
「對面,有什麼事就叫我。」朱邦璇走進房裏,不意他也跟了進來,還反手把房門壓上。
甭男寡女共處一室,要是被旁人發現了多難為情,這兒畢竟是個民風保守的小鄉村呀。
「你這是……」房間頗窄小,他再加進來就顯得十分擁擠,兩個人站著面對面反而尷尬,朱邦璇無措地坐在房裏唯一一張木椅上,雙手平放在膝頭,安分得像個永遠不會觸犯校規的好學生。
「我得確定你不會出爾反爾,或者臨陣月兌逃才行。」當剛易移步到她咫尺處,抵著她的雙腿坐在床沿時,她看著他寬大運動衫下結實魁梧的胸脯,熱烘烘的身體猶似一團野火,令她一顆心慌亂無序。
潑墨般的夜色籠罩著僻靜的屋字,四野寧謐得彼此呼吸可聞。
他伸出溫柔的大掌,握住她冰涼的小手,稍稍用力一拉,兩人便滾向那張不怎麼堅固牢靠的單人床。
「你會害我名聲掃地的。」意識到他的魔掌從衣擺下方竄向小骯,她緊張得差點失聲叫了出來。
「你即將成為我的妻子,不會有人介意我們情不自禁,恩愛得難分難舍的。」剛易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一枚光彩奪目,晶瑩璀璨的戒指,沒問過她的意見,就堂而皇之的套進她右手的中指。
「你確定不再多作考慮就要娶我為妻?」朱邦璇咬著下唇,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的眼。「萬一你反悔了,我可是不會把它還給你的。」
「敬請笑納,」他笑得得意非凡。「只要你喜歡,以後每逢結婚紀念日、生日、情人節、甚至初一、十五、黃道吉日,我統統買一個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