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了?」一提到宋思齊,她眼眶不自禁的紅起來。
「唔,听了你的電話留言,我當下就跟你老弟聯絡上了。」三年多不見,雪蘭和以前一樣冶艷嫵媚、亮麗動人。幸福的婚姻果然是女人的最佳化妝品。
「那你可以幫我嗎?」想到自己當年和她並稱外文系的兩大系花,如今,人家青雲直上,她不僅是伊人獨憔悴,還流落異鄉,真是有夠沒臉的。
「幫,我不幫你,誰幫你?」雪蘭傾身拿下她手中的飲料,遞上一盤西點,「吃點東西,我看你要餓壞了。先墊個肚子,待會兒洗完操,再喝一碗我親自為你堡的熱湯。瞧你可憐的。」
「謝謝你,幸好有你。」說到這,袁子青一陣哽咽。
「光有我還不夠,還要我老公的大哥鼎力相助。」把茶幾上的紙巾挪到她面前,雪蘭盯著她的臉很認真的問︰「你確定宋思齊真的遭到綁架?」
「錯不了的,就在你打電話找我以前,我才剛和歹徒通完話。」
「他們打電話給你?」
「是啊。」見雪蘭把眼楮睜得好大,她也不禁感到惶恐。
「他們怎麼知道你到英國來了?又怎麼知道你旅館的電話?」單刀直入問及問題核心,是雪蘭最驚人的才能之一。
對哦,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除非……
「他們一開始就跟蹤我?」
雪蘭的眼楮睜得更大了,連嘴巴都因過度驚駭而闔不攏。
幸虧她那位集英國紳士優點于一身的老公喬治詹肯斯及時趕回,才沒讓她二人繼續嚇出一身冷汗。
「袁小姐。」喬治個子不高,頭發流得油亮,身上的材杉、長褲全熨燙得筆挺。
「是的,很冒昧來打擾你們。」跳過寒暄和客套話,雪蘭率先進入主題。
「子青到倫敦來的目的,我跟你提過的,怎麼樣?找到你老哥了沒?」
「他一會兒就回來,我想到時候再請他幫忙。」喬治說起話來慢條斯理,和雪蘭的急驚風形成強烈的對比。
「等他回來!」雪蘭提高八度音,問︰「你老哥從來就行蹤不定,出人無常,等他?要等到什麼時候?」
「他答應我,今天會提早回來,你不要急嘛。」他把外套交給女佣,優雅地坐上沙發,剛端起茶幾上的瓷杯,就讓雪蘭給搶了下來。
「不許喝,你再給我打一通電話給你老哥。」
「唉,你——」喬治猶來不及多說,大門重又打開來。
「找我嗎?」
客廳中所有的人同時回頭,朝玄關處觀望,一抹順長偉岸黑影緩行而進。
「是你!」袁子青當場花容失色。「你是來收錢的嗎?」
空氣短暫凝結,袁子青望著這突然出現的報社老板,手足無措,半響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原來你們認得,」雪蘭道,「那太好了,既然你們已經照過面……」
「雪蘭,」袁子青臉色灰敗的搶白,「我可以借一步跟你說句話嗎?」
「當然嘍,怎麼啦?」
不明就里的雪蘭被袁子青拉到垂著寶藍色絲絨窗簾的角落。「我可以先跟你借一百英鎊嗎?」
「好啊。」
「那。趕快拿來。」袁子青邊用余光掃向那報社老板,見他大模大樣的走向餐桌,享用著應該是為喬治準備的豐盛宵夜。
「有這麼急嗎?」雪蘭忙拿過一旁的皮包。
「慢著,過去一點,別讓那個人瞧見。」見雪蘭數好五張十英鎊鈔票,她即迫不及待的抽走,快步踱向餐廳。「等一下,我先去解決一筆債務。」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袁子青把五十英鎊放在餐桌上。「這是我欠你的錢,請找五英鎊給我。」
那男子噙著笑意,瞟了一眼桌上的鈔票,復抬眼盯著她。「你倒是很守信用啊,季雪蘭小姐。」
「什麼意思?」雪蘭趨前問︰「你剛剛叫子青什麼來著?大哥。」
「你叫他什麼?」大哥?他是喬治的大哥,也就是台灣人所謂的雪蘭的大伯?袁子青只覺兩腿莫名的燥熱,渾身上下的細胞無不窘得想找地洞狂鑽。
「子青?」雪蘭稱之為大哥的男子,饒富興味的咀嚼著剛听聞的中文名字。
「怎麼?你們兩個到底識不識得對方呀?」雪蘭都給搞胡涂了。
「呃,這事說來話長,容我以後再跟你解釋。」要不是實在走投無路,她真想立刻持著包包就走,免得在這兒丟人現眼。
「子青小姐三天前去過報社。」男子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們就是在那兒認識的。」
「這麼巧!」雪蘭高興的說,「那就好辦了,我大哥不但經營報社,還有劇院。你想知道宋思齊的下落,找他就對了。」
「這樣啊。」袁子青尷尬的低笑一聲,馬上把臉轉向一旁。「那就!雪蘭,我好累,可不可先帶我回房休息休息?」
「你不是急著要找宋思齊?」她還沒跟她大伯把話講清楚呢。
「我現在不急了不行嗎?」三天前才跟人家撤了漫天大謊,此刻她哪有那個臉請他幫忙。
「行行行,橫豎是你的心上人,你愛怎樣就怎樣。」受不了袁子青的善變,雪蘭氣呼呼的拉著她就往樓上走。這古堡式的建築共有三層,十個房間,雪蘭安排袁子青住在二樓左側甬道的第三間。
寬敞得驚人的甬道每隔幾步就放置了新鮮的盆花,兩邊牆上則琳瑯滿目,掛滿各種不同風格的書畫,袁子青一眼望去,只認得其中一幅是名舞蹈家鄧肯,其他的就統統莫宰羊了。雪蘭把她從跳蚤市場買來的布包丟往床上,立即用質詢的目光盯著她。
「你給我一五一十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想先听哪一項?」袁子青皺著一張苦惱得快哭出來的小臉反問,「是我的倫敦遇動記,還是招搖撞騙記?」
兩個選擇問得雪蘭眼楮都發亮了。「這麼精彩?全部說來听听吧。」听完袁子青指頭去尾,只撿重點的簡報,雪蘭已經笑得前僕後仰,滿床亂滾了。
「你再不停止這麼沒同情心、沒同胞愛的亂笑一通,我這就要走嘍。」真是的,人家已經難過得半死了,她居然還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誰叫你從來也不做壞事,」雪蘭用力緩過一口氣,總算把自己弄得嚴肅一點。「撒謊是需要靠功力的,你平常不多練習練習一些雞鳴狗盜小奸小惡的伎倆,臨到要派上用場,難免就力不從心了嘛。這正是所謂熟能生巧啊。」
「歪理。」像她這類品學兼優,奉公守法的人是多麼難能可貴,怎能怪她不學點壞。
雪蘭的個性和她就大大不同,大學四年,她大概蹺課兩年六個月,學校的功課全靠那些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卻無法獲得她青睞的男同學,主動提供協助,才讓她勉強拿到畢業證書。
「跟本就是倫敦這地方不好,綁匪、竊賊橫行,還毀了我一世英名。」袁子青越說越氣,恨不得一掌毀了人家的首都。
「對,這里的人還亂沒品的,除了綁你那窮不拉幾的心上人,搶你那微不足道的錢財,還讓你賒賬,借錢給你,現在則盡心盡力想幫你一個大忙。」
雪蘭充滿諷刺的一席話,說得袁子青面紅耳赤,只好發動淚水神功,以掩飾自己的小鼻子小眼楮。
「對不起,我真是急瘋了,才會口不擇言。」╴
「無所謂,誰叫我們是好同學又是好姐妹。」雪蘭抓了一把面紙,幫她擦干眼淚鼻涕。「言歸正傳,宋思齊這件事光靠我和我家那口子是不成的,你還是得面對現實。」
「去求你家那口子的大哥?」一想到那男人眼中滿是譏誚的星芒,她的心就涼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