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這個……」他縮回擱在半空中的手,無趣且自嘲地咧了咧嘴。「安娜,去端一杯拿鐵進來,雙倍女乃精,不要加糖。」
那是楚佑寧最喜歡的「配方」,在美洲豹幾乎沒有人不知道。
「吃過早餐了?」陸嘯天問。
做她們這行的,別人的黃昏就是她們的清晨,她們的職業是顛倒眾生,過得卻是晨昏顛倒的日子。
「不餓。」楚佑寧只想他趕快把話講完,好拍拍走人。
「是人就會餓,哪有不餓的。」陸嘯天完全不介意她的輕慢,殷勤的再幫她叫人端來一碗熱騰騰的廣東粥,催著她趁熱喝了。
「找我究竟什麼事?」她看也不看那熱粥一眼,開門見山的問。
「好事,找你還會有什麼事。」他哈哈的笑,「我想跟你談一筆不用本錢,穩賺不賠的交易。」
丙然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楚佑寧光看他這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臉,就知道這筆交易絕不單純。
她靜靜地不再追問,也不立刻拂袖而去,她等著陸嘯天亮出底牌。
「怎麼不往下問?」陸嘯天其實不要她的答案,只是要激起她的興趣。
「既然你會主動告訴我,我又何必多費唇舌。」她身子往後一靠,右腿蹺往左腿上,開衩的地方春光乍現。
陸嘯天偷偷的咽了口唾沫,覺得心髒莫名其妙砰砰跳得厲害,兩只眼楮無論如何離不開她的周身。
「倒也是。」咳了下干澀的喉嚨,他惟恐隔牆有耳,刻意壓低嗓門說︰「你還記得我有個不成材的弟弟,叫昊天的吧?」
可笑,他有沒有弟弟,她怎會知道,至于成不成材就更沒概念了,哪能記得?
楚佑寧雖是陸常風的干女兒,但對于陸家的事她從不過問。約莫三個月前,當陸常風第一次發病時.她曾耳聞那個叫陸昊天的家伙,但也僅止于耳聞。
「我父親就快不行了,」陸嘯天每說一句話就頓一下,兩眼小心觀察著楚佑寧神色間的變化。「一個有錢的老頭子掛掉,最麻煩的就是身後財產的安排和分配。
這片產業是我幫著他奮斗出來的,絕不容許他人覬覦,特別是那個狗娘養的王八蛋!」
「找個人去殺了他不就得了。」橫豎殺人放火是陸家的關系企業,他們兄弟做起來應該很得心應手才對。
「不要跟我說這種他媽的風涼話!」要是殺得了,他還需要找她來嗎?但是把面子看得比命還重要的陸嘯天,是絕對不會承認他動不了陸昊天的。「那小子得到風聲,早鑽到地洞里躲起來了。」
楚佑寧挑揚了下秀眉,輕「噢」一聲。
「所以你要我裝扮成土撥鼠,到地洞里去把他給揪出來,讓你盡情殺個痛快?」她嘲弄的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的淺笑。
多麼諷刺的美麗!
陸嘯天不怒反笑,「你該感謝你老娘把你生得這麼漂亮,換作別人就要吃我的子彈了。」
「哼。」她面色一沉,人已經起身預備離去。
「嘿,玩笑都開不得嗎?」他算是隱忍到最高點了。
「坐坐坐,我才要提到重點哩。」
「我已經沒興趣听了。」
「一千萬也沒興趣?」陸嘯天連支票都準備好了,「只要你肯幫我,這一千萬就是你的。」
「你要我怎麼做?」她要知道這個忙值不值得幫,她需要冒多大的風險。
陸嘯天戒慎恐懼地走到門邊,開出一條細縫,朝外張望良久才放心的坐回原位,向楚佑寧遞出一張條子。
「如何,不是太難吧?」
「難是不難,但一千萬太少。」她說。和陸常風名下數十億的財富相比,一千萬根本是九牛一毛。
「那……你要多少?」
「一億……」
☆☆☆
城隍廟在台灣受歡迎的程度,從每年盂蘭盆節,到處熱鬧普渡的情形可見一斑。
美洲豹里的小姐們也愛拜拜,特別愛到城隍廟許願、燒元寶,祈求財運亨通之外,也祈求早日覓得如意郎君,月兌離這種送往迎來的日子。
楚佑寧卻是從來不拜拜的人,大伙原先以為她是基督徒或天主教徒,後來才知道她是什麼都不信的。
她不信神也不信人,只信自己。
今天她專程驅車北上,來到這座位于迪化街的城隍廟,目的當然不是進香,而是找人。
據說,陸昊天開的一家舞廳就在城隍廟附近。陸嘯天只給她一個月的時間讓她完成任務,她當然得選擇最快的方式,進入陸昊天的勢力範圍。
舞廳永遠缺乏伴舞的小姐。舞小姐們來來去去,全台灣大概每家舞廳天天都在缺人征人,只要稍具姿色,舞藝尚可,不怕討不到飯吃。
楚佑寧往櫃台前一站,接待小姐馬上眼楮一旁。
「小姐,你是……」這種地方除了舞小姐,平常甚少有女人單獨前來。
「找工作。」她一派淡然的說。
「里面請。」接待小姐邊將她延請入內,邊詢問︰「有經驗,還是第一次入行?」
楚佑寧掀開走道上的珠簾,正要跨入台階時,一名昂藏七尺左右的男子迎面而出,擋住她的去路。
因為太高了,她只得抬起頭才能看清他的臉。那男子額頭寬廣,眼窩深陷,眉骨奇高,一雙黑瞳炯然燦亮,高挺的鼻梁恍如懸膽,下方那緊抿著,薄利如劍的唇,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氣息。
她一眼就認出來,他就是陸昊天。
第二章
一如當初所預料,楚佑寧到「聚樂地」不到一個星期,已經成為該舞廳最紅的舞小姐。
這日剛上班不久.趙大班就找人來把她叫到貴賓接待室,說是有人想見她。
會是誰呢?她想。
斌賓室里有四個男人,四個出色的男人。楚佑寧仍一眼就看到坐在左首位子的他。
趙大班介紹著,「這位是陸老板,陸老板,她就是楚佑寧楚小姐。」
陸昊天禮貌地起身致意,楚佑寧卻伸出手,輕盈地握著他的,臉上沒有特別高興的神情,水眸淡然無波,似乎連正視的意思都沒有。
坐在一旁的三個人,沈忌、龐杰和阿飛已經按捺不住要光火了。區區一名舞小姐,居然敢在他們大哥面前耍大牌!
陸昊天揮了下手,要他們不必大驚小敝。
「楚小姐從台中來的?」他問,目光鎖住她如煙般飄忽的眼。
「是啊。」放開他的手,楚佑寧眼楮漫不經心地捺向沈忌等人,蒙朧而又敷衍地。
「台中也有大型舞廳,為什麼特地跑到台北來?」
沈忌問。
「高興,不行嗎?」她懶懶地回答,「這是個自由社會,高興到哪就到哪兒,幾曾需要什麼理由?」
一句話把大伙的嘴巴全堵住了。
「陸老大今天特地把我叫來,是為了犒賞我工作費力,業績長紅?還是為了質問我干嗎離鄉背井,向往大都會的花花世界?」
「都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何舍美洲豹而就聚樂地?」陸昊天定定的盯著她,那犀利的星芒如箭,仿佛一眼就能穿透人的內心。
這麼快就查出來了?怪不得陸常風想盡辦法要他回去繼承家業。這家伙的確比陸嘯天那兩個阿斗級的兄弟要精明多了。
楚佑寧故意怔了怔,才露出頹然的笑靨。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需要再隱瞞。」她正色道︰「是陸常風要我來找你的。」
一提起陸常風三個字,在座諸人,除了陸昊天其余俱皆一驚。
「就憑你?」陸昊天最是清楚,他父親從來不相信女人。當年他母親被陸嘯天母子陷害,就是因為得不到丈夫的維護,百口莫辯,最後才落得悲慘的下場,像那樣一個剛愎自用,滿腦子舊式思想的男人,怎麼可能派一個女人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