躡手躡足像個宵小,臨去前不免心傷的作著最後的環視。落地窗外有窸窣的響聲,她呆愕一陣,就見陸昊已堂然自屋外走了進來。
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黑色短衫,發絲和眉宇間全掛滿滴滴晶瑩的雨珠。
「你回來了!」所有的疑慮和幽怨全被拋渚腦後,谷予軒忘情地撲進他懷里,用盡力量環抱著他的腰背。「天,你衣服都濕透了,我去幫你拿毛巾。」
陸昊似乎沒听見她的話語,急切的尋找她的櫻唇,慌亂含入口中後,迷亂的與之糾纏難解。
兩人都忙著清除身上的衣物,像經歷了千萬年饑寒的餓狼,焦灼地希望在彼此身上找到足以止饑的情潮。
比予軒躺在他身上,水瞳中輝映著他銳猛、窮凶的眼,逐漸轉為深情綢纓。
輾轉吟哦的低回中,她再度是他掌心中極盡寵愛的小女人,交疊的身軀,合而為一時的感動和銷魂,她清楚告訴自己,她愛煞這個男人,愛得身不由己,愛得無法自拔。
必于他的,別人所說的一切,她該去在乎嗎?又如何在乎?
「呵!」盈盈的淚水流淌在最極致的當口,她忝不知恥的要求另一次歡愉,而,他欣然的應允了。
愛如潮水呵,怎麼阻止得了?是情感在驅策她呀,至于理智,早巳被放逐到邊塞野地,遍尋不著了。
交織著彼此的汗水,急促的氣息未平,谷予軒即口氣驕縱的問︰「你怎麼可以丟下我,一個人跑到英國去?」
「情非得已。」他歉然地吻住她含淚的勞熒美目。「臨上飛機前,我打了好多通電話給你,但你的手機始終沒開。」
丙然如她所料,重重的陰霾瞬間煙消雲散,她抹去眼中的淚珠,讓自己緊緊偎上他的胸膛。
「原諒我情非得已,」他告饒的口吻滿是心疼,「在倫敦這些天,簡直跟待在地獄沒兩樣,我是如此的想念你,想得要瘋掉。」
「不是哄我的?」莫名的憂心,于激情過後很快的盤據她的心頭。
「天地良心。」他額頭頂著她的,鼻尖抵著她的鼻尖,一手悄悄地撥開她的大腿,竄游而上……「每天每夜,一閉上眼,眼前就出現你美麗的身影。」
比予軒感覺胸臆像要炸開來,她忽爾想起一個可笑的念頭,萬一懷孕怎麼辦?
「你想我嗎?」
「它是個問題嗎?」她嘲弄的語氣,伴著一抹悲涼。
「你不開心?」他終于發現了她神色間的異狀。「天,你瘦了好多。」
「我很好。」她將自己掙月兌出他臂膀,側躺在床上,怔怔的望著他。「我只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累。」
「因為忙著想我?還是忙著照顧你的母親?」他拿起床頭的毛巾,輕柔地為她拭去額間臉頰淋灕的汗水。
她搖搖頭,翻身趴在枕頭上,不再言語。
從沒像現在這樣矛盾猶豫,不知如何是好。當理智重新歸位以後,煩惱就一如排山倒海紛至沓來,淚水不爭氣地淌落枕畔。
「說句話好嗎?你這樣簡直是在折磨我。」陸昊抱起她嬌弱的身子,托起她的下巴,凝睇著她水霧朦朧的雙眸。
「我怕我們的愛情難以長久。」
「不會的,我會用我整個生命來延續我們的情愛。」陸昊像呵護一個嬰孩一樣的安慰著她。
听完他的話,她蠕動了下嘴唇,似乎想說什麼,過了一會她抬起頭,注視他許久後,說︰「希望你永遠記得你今晚說過的話。」
他慨然一笑,正要開口詢問她是否話中有話,屋內的電話卻像被人踩到尾巴尖叫起來,兩人都嚇了一跳。
「快去接吧,也許是你父母打來的。」半夜三點,這時候打電活來找兒子,未免太夸張了,不可能。
陸昊連話筒都沒拿起來,直接就將電話線拔掉。
「你這是……萬一……」
「今晚我們只屬于彼此。」他把臉埋進她如雲的發絲,嘴巴附著她的耳朵低喃,「我愛你的心日月可鑒,你不必等值回饋,但要學著相信我,只相信我。」
比予軒胸口陡顫,難以言喻的復雜感受令她又有了想流淚的沖動。
從什麼時候起,她變得這麼他媽的沒出息?這根本就不是她呀,她是街頭小霸女,是沒有血沒有淚,從來沒把臭男人放在眼里的呀。
老天!她怎麼可以變得這麼討人厭。愛情,真不是個好東西!
第九章
清晨七點,鬧鐘準時鈴聲大作,谷予軒幾乎是從床上彈了起來。
「不許離開。」陸昊將她拉回床上,親吻如繁雨急落。「今天哪里都不要去好嗎?」
「今天安安和李永年要公證結婚,我得去當她的證婚人,晚一點我媽媽出院,我也得去幫忙。不過,我保證回來陪你吃晚飯。」谷予軒飛快的洗了一個戰斗澡,套上T恤和牛仔褲,猶不忘在陸昊額際印上一記親吻。
「我訂了下午三點的班機。」
她匆忙的腳步霎時停了下來。
「你才回來又要走了?」相聚的時光如此短暫,短暫得叫她措手不及。
「是的。」陸昊的手掌撫模著她漫上輕愁的臉。「我一直聯絡不上你,所以顧不得其他,非得回來看你一眼,知道你平安無事才放心。但,我父親要求我,無論如何得把他的酒廠重新整頓好,而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
「也許十天,也許半個月,我會盡快把事情處理完。」
一股突生的思緒令她有痛哭的沖動。不要、不要他走,但,怎麼留住他呢?
「你去了倫敦,公司的事誰幫你處理?」
「沒辦法啦,只好暫時委托楊珊珊幫忙。」怕她作不當聯想,陸昊急著作個解釋。
「我知道,我不會誤會你們的。」她只恨自己不學無術,什麼也幫不上忙,早知道以前就不要那麼……唉,現在想這些根本無濟于事。
那天深夜,楊珊珊還抱著一大堆卷宗從陸昊辦公大樓出來。在事業上,她是陸昊的得力助手,而她,她真的只是當情婦的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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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予軒做夢也沒想到,是日一別,再相見時,已是落葉紛飛的秋季。
一如醉灑的嫣紅,銀杏長年的黃葉從枝頭逐一飄離,在晚秋的午後翩然起舞。其中一片尚未沾染泥塵的枯葉,緩緩地落在一雙級著廉價布鞋的腳邊。
這是輔大外語學院的後邊草坪,谷予軒躺在一株大榕樹下,手里一本葉慈的原文詩集,兩個小時過了,她只翻了三頁。
順利通過大學分發考以後,除了跌破一缸子人的眼鏡之外,生活並沒有小說里形容的那樣多彩多姿。
為了方便上下學,她已從陸昊的海邊別墅搬回室里住。安安卻搬出去了,和李永年在中和買了一間公寓,共築愛巢,羨慕死人了。
現在她每天的工作,除了念書、到速食店打工,就是準時回家接受媽媽的疲勞轟炸,並且安慰她可憐又氣人的老爸。幸好爸爸的同學給了他一份穩定的工作,否則真不知道他的日子要怎麼過。
媽媽從至高無上的老佛爺,被貶成一般民婦之後,並沒有就此安分守己。每天操縱著那台安安買給她的高性能輪椅,穿梭在家里的每個房間,檢查他們父女和菲佣是否背著她干了什麼壞勾當,三不五時失聲痛罵她和安安以及爸爸連成一氣,陰謀活活把她氣死,借此宣揚她在這個家依然堅如磐石的統治權。
最近她的病情好了許多,偶爾也可以到樓下轉轉透透氣,脾氣總算好了一些些,但也僅止于一些些而已。
比予軒光想到母親,就覺得耳朵又癢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