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我不敢,你、你叫什麼名字?」
「夏元赫。」
全部的人都回過頭,看向發聲的人。
是他,二十一世紀第一狂人,連殺人的罪名都要攬,喬羽書直接認定他是英雄主義作祟,並不感激他為自己擔起責任。
他的出現讓很多人明顯地松了一口氣。阿發手上的菜刀也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他手里。
「哼,叫你們農場的負責人出來。」男人的聲勢頓時弱了些。
「他就是負責人。」大家異口同聲,並低低竊笑。
一場混亂的鬧劇就在夏元赫驚爆如雷的咆哮聲中結佔束。
歐巴桑由大伙七手八腳送往醫務室,每星期上山三次的駐園護士說還好只是皮肉傷,擦了藥以後,休息幾天就好了。
「遇到事情,你通常都是用這麼暴力的方式處理嗎?」眾人一一離去,夏元赫走到喬羽書身旁,沉聲叫。
「這算是最溫和的了。」她冷眼瞅著他和他手上那把菜刀。「你打算就這樣一直拿著它,直到警察上來抓人嗎?」
夏元赫牽起嘴角,似笑非笑。「跟我來吧。」
「干什麼?」她口氣很差,基本上,她對他一點好感也沒有。
「萬一我要去蹲黑牢,農場的事情總不能沒有人接手。」他順手在山壁上摘下兩片姑婆芋葉,將沾著血的菜刀包起來。
「有那麼多跟著你的研究生,找一個來不就得了,我有那個能耐嗎?你放心把重責大任交給我嗎?」盡避話說得酸溜溜滿是醋味,她還是旋踵跟著他往木屋的西側門走。
「的確是這樣沒錯。」他非常可惡地誠實以告。
「不過你的能力雖有待加強,但所有的研究生沒一個是出錢大老板的女兒,更沒有人有那個氣魄膽敢拿刀子砍人。」
就這樣?
她渾身上下、里里外外全部在一起的本事就只有「大小姐」和「砍人的氣魄」?
夜里山路難走,對不習慣山居生活的人,是相當辛苦的考驗,喬羽書有好幾次差點掉進左手邊的陰溝,多虧有夏元赫及時拉她一把。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們這些做老師的不都是這樣教導學生?」啊!老天,原來是一水泥凹地,害她身子一個不穩,手掌貼著岩壁擦了過去。痛!她赫然站定,以另一只手強力壓著隱然流出血漬的傷口。
「怎麼了?」夏元赫倏然回頭。
「沒事。」不願在他面前示弱,她心想忍一下,回去再請陳嫂幫忙包扎就好了。
「小心,再十公尺就是柏油路,不會那麼危險。」
夏元赫真的很不苟言笑,不管說什麼話,臉上總是一號表情,亦即沒表情。
又走了好一會,終于走在前面的他停了腳步。
「就是這里。」
夏元赫打開大門,扭開屋里吊燈的那一剎那,喬羽書幾乎忍不住要失聲大叫。
做夢也想不到他住的地方竟是這樣,兩層樓的別院,三分之二是以玻璃帷幕裝潢,落地窗外有一座美麗的湖泊,另一邊陽台外則落英繽紛,紅葉飄滿每一個石砌的台階。
屋里擺設的家具也是令人眼楮為之一亮,光是沙發前那塊小茶幾的價格恐怕就要六位數字以上,其它的櫥櫃桌椅更不必說了。
「原來你在這里享受著帝王般的生活。學術界的人還以不慕虛名財富的清流來稱頌你呢。」喬羽書譏誚地撇嘴瞪眼搖頭。
「如果你喜歡,我可以把這里讓給你。」夏元赫一副好日子過膩了地道。
「話是你說的,我可沒逼你。」能住進來這里,那這段山居歲月想必不會枯燥乏味得令她快瘋了。
夏元赫抿嘴淡笑。「你先坐會兒,我去整理一下東西。」
「現在就搬?」已經快十點了耶,「不急,等一兩天也無所謂。」要傳了出去,人家包準會以為她是刻薄毖恩,心胸狹窄的主子。
「也好,明天天一亮我就搬出去。」他是標準的惜言如金,題外話說完,立刻走進房里抱出成冊的賬目、資料。
喬羽書想到今早的恥辱,忿忿地問︰「該不會又拿一堆廢紙來苦我的心志,勞我的筋骨吧?」
「懷恨在心?」夏元赫莫測高深的黑瞳一閃,露出一抹好看極了的微笑。「小鼻子小眼楮不是成大器的料,身為一個繼承人,除了義氣之外,還必須氣度恢宏。」
「拐著彎諷刺我?」放開覆在右掌上的手,她正要指著他的鼻子開罵,一滴鮮血從指尖滴落地面。
「你受傷了?」夏元赫察看後堅持為她消毒上藥,」剛才怎麼不告訴我?」
和他一起看過那不算輕淺的傷口,陣陣出刺痛這才逐漸漫開來。
「元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這麼晚了,你還有客人?」
第三章
從樓梯款步拾級而下的,是午後在花房外出現的那名仙女一樣的美麗女子。
夏元赫執著喬羽書的手,正小心翼翼地為她上藥包扎。
「是喬老板的千金。」沒有回頭招呼,他仍專注在喬羽書的傷口上,像個熟練的外科大夫。「好了,明天記得換藥。」
「謝謝。」喬羽書抬頭正好接觸到女孩審視的眼楮。「你好,我叫喬羽書,打擾到你了。」
「沒關系,」女孩的聲音好柔好輕。「我是元赫的女朋友,你可以叫我小龍。」
人家連姓名都不願意告訴她哩。
喬羽書識趣地說︰「我只是來跟夏教授談些公事,不打擾你們,我先走了。」抱起三個牛皮紙袋,走不到兩步,掌心強烈的刺痛逼得她赫然撒手,紙袋里的文件頓時散落一地,
「我送你回木屋。」夏元赫幫忙一一拾起。
他和女孩默默地對看一眼,就算是交代過。
喬羽書暗忖,他們彼此間的信任感一定很夠,否則怎麼能什麼解釋都不必。她在一本書看過,知道這叫「戀愛撢」,以心傳心,連文字都是多余的高超。
沿著崎嶇山路,夏元赫怕她摔著刻意放緩腳步,晚風颼颼,樹頭枯葉簌簌跌落在碎石子路上,偶爾有一兩個未眠的工人和他們擦肩而過,無不露出驚詫的眼神。
「教授,大小姐,還沒睡啊!」他們黑黝的面容閃著晶亮的眼神,一副知足又樂天的樣子。
經過了晚間持刀砍人事件後,喬羽書感受到他們對她的態度明顯友善很多。
「你很受這里人的敬重。」她由衷地說。
「鄉下人天性純樸,你敬他們三分,他們就會以九分來回報你。」經過一泥地,他紳士地伸手牽她繞過。
靜夜的月光燦亮恍如白晝,連路燈也黯然失色,望著他倆鮮明的月光投影,她突然憶起父親幾個月前講過的一句話。
「要是我爸知道你已經有女朋友,鐵會失望透頂。」她笑盈盈地說。
「為什麼?」
「因為,他滿心希望我能嫁給你。」話一說完,她就笑得東倒西歪。「幸好,我拿刀子砍的不是你,否則警察還沒來,我老爸就先把我五花大綁,押回去打成肉餅。」
夏元赫也笑了,倒不是因她所講的內容,而是因為她的模樣。
在這里,或者該說在他的生命里出現的所有人,全是拘謹太過,嚴肅有余,沒有人能像她那樣,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發火就發火,一切隨性所驅,絕對的性情中人。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她可不是經常贊美人的喲。
「你是第一個。」短暫的笑容一閃即逝,轉瞬他又成了冷面閻君。
「送到這里行了,你女朋友還在等著你,趕快回去吧。」
「無妨,等你把東西收拾好,我們再一起走。」
「你要我今晚就搬過去?」她已經是急驚風的個性了,怎地還有人比她更夸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