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左思右想,明天天一亮警察也許就上來抓人,我必須趁夜把重要賬冊,以及一些工作轉交給你。你應付得過來嗎?」滿月復的憂心明明白白寫在他臉上。
「別鬧了,你以為我真會讓你去替我頂罪?」她喬羽書雖是不學無術、揮霍無度的小小敗家女,但也還不至于沒出息到敢做不敢當呀!
「反正你是到這兒來跟著我學點本事的,明天不管誰出面擔罪,你的學習課程必然會受到阻礙,不如趁著今夜,能吸收多少是多少,除非你怕累。」
前面一長串全沒啥作用,後面這句話最具功效,
喬羽書馬上回房拿了些許用品,就跟著他回到別院去挑燈夜戰,由于陳嫂已經睡去,她也沒吵她。
在別院一樓,夏元赫有一間非常寬敞的書房,兩面書牆上清一色是原文書,看得她頭昏腦脹。
夜半時分,喬羽書窩在舒適的皮椅中,聚精會神地听著夏元赫深入淺出的講解。
成堆的數字,不到一個鐘頭,就令她睡意濃濃。
「我去上個化妝室。」用冷水洗把臉也許會好一點。
夏元赫會心地點點頭。
奇怪,一樣工作了一整天,他怎麼還能精神奕奕,臉色毫無倦容?
那個叫小龍的大美女被他冷落一旁,包準氣得要瘋了,交到一個有工作狂的男朋友實在太無趣了。
喬羽書從化妝室出來,覺得有必要到屋外吹吹風,讓四散逃逸的腦細胞,自動收攏歸位。
來到外頭,面對的是迷人的湖面景致,兩盞昏黃燈光倒映在粼粼波光中,瀲灩著深秋的華麗,四周靜悄悄的,寧謐一如羞澀的處子。
從落地的玻璃窗望進別院,喬羽書見到書房里的夏元赫猶自埋首案前,房門給推了開來,是小龍走進去。她從背後摟住他,與他耳鬢廝磨,低聲談笑。
小龍看上去很是開心,但夏元赫仍是那張僵硬的老K臉,既不迎合也不排拒。
不解風情的家伙。
她不知道他們是怎樣湊在一起的,只直覺地認為他們實在不適合。像小龍那樣水靈的好女孩,應該找個懂得疼她憐她的人愛才對。
冷,在外頭站了一會兒,山區的寒意便冷得透入骨里,拉拉衣袖,這才發現自己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
猛打哆嗦之際,她驚見小龍的眼楮穿過厚重的玻璃瞟向她,森冷的臉孔很是嚇人。她怎麼了?
她抱住夏元赫.目光卻深深凝向地,恍若一種宣戰,用極隱晦的方式在宣示著什麼一樣,喬羽書委實不明白呵!
終于她冷得受不了,快步回到書房,里頭兩人同時抬頭看往她這個殺風景的闖入者。
「我拿一下外套,馬上就……」
「坐下來吧。」夏元赫截去她的話頭,指著賬冊三兩個地方,要她仔細比對,是否有出入。
小龍委頓在旁,忿忿的小臉顯得楚楚可憐。
難得有女人連生氣也好看,她那消瘦得略顯病懨懨的容顏,現出痛苦的無奈和悲憤。
「明天再繼續好了,我也累了。」同是女人,她可以體會小龍的苦。
「我說坐下。」夏元赫執意要她一鼓作氣,把所有的資料統統覽閱一遍,像個專制的暴君,不容她提出異議。
結果小龍捂著臉跑了出去,她大概就坐在客廳哭,書房的門沒關合,隱隱約約不斷傳來她飲泣的聲音。
「你是木頭人嗎?她在那里哭,你……」夏元赫的臉難看極了,濃眉深鎖,薄唇緊抿,白天飛揚跋扈的君王,如今成了坐困愁城的囚徒。
「談戀愛談得這麼痛苦不如別談。」喬羽書很想過去安慰小龍,可又覺得兩人的交情恐怕連一同吃頓飯都嫌太過。「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
「沒有說只是默認。」他心事蕪雜的臉孔蒙上一層陰霾。
「默認什麼?」
「我愛上你了。」
「什麼!」喬羽書從椅子上跳起來,整個人幾乎要蹦上天花板。「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陷害我?我跟你有仇啊!」
「很抱歉,我真的很不得已。」
「不管你有多充分的理由,都不可以拿我這‘少主’當擋箭牌,這是很卑劣的行為,知道嗎?我去跟她解釋清楚。」
原以為夏元赫會砠止自己,他卻只是像木樁一樣舊坐在書桌前,心事凝重。
喬羽書本意未改地一頭沖出書房。
小龍蜷曲在沙發上,臉埋入雙掌中,雙肩不停抖動著。
「呃,」她一向快言快語,這時候卻變成大舌頭。
「剛剛夏教授跟你講的那些關于我跟他的事,都是捏造的,他在騙你。」
「他為什麼要騙我?你跑來跟我解釋有什麼目的?」
喬羽書被她的反詰問倒了。什麼目的?她能有什麼目的?好心沒好報。說真話她不信,難道也要學夏元赫用騙的?
「其實他愛的另有其人。」
「真的?」小龍又是一副大受沖擊,「是誰?」
「不知道。」按基本常識推斷,一個男人要利用另一個女人去激怒舊女友,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是另結新歡。「反正不會是我。那是一個差勁的謊言,真不明白你這麼一個冰雪聰明的人怎麼會信。」
「他說的話每一句我都信。」
又一個痴情奇女子,她最怕這種不理智的人,一旦用了情,就兩眼昏花、耳朵重听,腦袋也不管用了。
雖然她對自己的長相素來十分自信,但橫刀奪愛可不是她的個性。
「我和夏教授相識不到兩天,我長得也不見得比你好看,既不溫柔更缺賢淑,他為什麼選我而棄你?」
「因為你是老板的女兒。」
她充滿敵意的口吻,听得喬羽書近乎發飆。「千金大小姐」本是她一直引以為傲的身份表征,經她這麼一說,竟成了恥辱的印記。
「夏元赫在你眼中只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那麼她的確不值得愛。
「當然不是,但……一文錢可以逼死一名英雄漢,你以為他到這里來,真的只是為了理想,為了一層抱負,為了……」她朱唇翕動了幾下,突然緊閉不語。
喬羽書疑惑地回眸瞅視,夏元赫顧長的身子凜然立在書房門口旁。
「元赫。」小龍以哽咽的嗓子低喚。
「上樓去睡吧,明天一早我就送你下山。」
喬羽書又見到她荏弱的雙肩微微起伏。東方已露出魚肚白,她的學習之旅,才剛展開扉頁,很可能緊接著就要告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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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工作地點改移往位于西北角的牧場,拗不過喬羽書的堅持,夏元赫只得勉強應允她跟著大伙一起上工。
習慣吵嚷的工作人員,今兒顯得格外沉默。夏元赫不在,眾人默默听從戴平的指揮,埋頭苦干,連歇息食用點心,吃便當,全不發一語,好像不這樣,禍事馬上就會臨頭。
「干嘛呀你們?」喬羽書第一個憋不住。「不過是砍了那王八蛋一只手掌,又不是殺了他,刑罰不會太重的。何況很多檢察官、法官貪贓枉法,你們懂吧?」
老天,他們的「少主」居然在朗朗乾坤之下,那麼理直氣壯地告訴大伙她的下一個犯罪計劃。
「你是無所謂,可教授呢?他說他要替你擔罪。」
戴平忿忿不平地打鼻孔噴出氣。
「我要是只縮頭烏龜,就不會現在還待在這里了。」轉頭喚來阿發,她叮嚀他,「打電話回木屋,告訴他們要是警察上來,就直接帶到這兒來。這下你們放心了吧?」
阿發很可惡地笑開嘴。「沒想到你挺有膽識的。
不過,你昨天那樣做,會讓歐巴桑以後的日子更難過,她老公橫豎每個月都會上來三四次,除非把她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