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嫂催著歐巴桑煮了一大碗什錦面,外加三碟小菜,和一大杯的新鮮柳橙汁。
「呵,好滿足!」吃完後仲了一個懶腰,她打算要鑽回被子里再補個回籠覺,這時門板響起剝啄聲。
是戴平,奉了夏元赫之令來的。
「教授問你身體怎麼樣,如果沒事了,就到園子里來吧。」她送上一個卷宗給喬羽書,上面詳細記載著園子里所有花卉的品種和生長狀況,及預定的采收日期。
「我是沒事,但我想再睡一會兒,下午再過去。」
「哦。」戴平聞言,立即將卷宗收回去,並細細瞧了喬羽書一眼,一臉難解的疑惑。「你到底來干什麼呢?教授說的沒錯,你只是來浪費我們大伙的時間。」
「站住!」喬羽書的火氣迅速竄上天靈蓋。要不是念及她昨晚挺好心地照顧她,今兒個鐵定不饒她。
「給我三十分鐘,我梳洗一下。」
「十分鐘,教授說,你十分鐘之內沒過去集合,就不等了。」戴平走了出去。
殺千刀的夏元赫!
「好,十分鐘就十分鐘,陳嫂,幫我。」陡地從床上跳下來,喬羽書才驚覺頭真的有些疼,尤其是兩邊太陽穴抽痛得頗厲害。
「小姐,你可別逞強,身體要緊。」陳嫂看得出她在硬撐。
「你沒听見那戴小姐說的?」夏元赫存心挫她的氣焰,她就偏要去囂張個夠。「小力點,好痛。」
陳嫂忙松開她的長發,重新綁過,很快地編出兩條造型俏麗的辮子。
穿戴間,她匆忙瞟了一眼四周,真不是普通的簡陋,待會她一定要和夏元赫爭取一間寬敞且裝設好一點的房間。
跋到廣場上,夏元赫已不耐久候,板了個臭臭的臉。見了她,招呼也不打,轉身跳上車子前座的副駕駛座旁。不需要下達任何指令,跟在後頭的卡車一輛接著一輛,朝園子前進。
「對不起,我已經盡快趕來了。」
她的解釋根本沒人理會,每個人的眼光都掛在她那身不合宜的衣著上,
超大喇叭豹紋牛仔褲,一件粉紅色薄絲緊身上衣外罩純白毛背心,腳上的大頭包鞋足足有十來公分高。
「你確定這樣走起山路不會太不方便?」戴平奇怪地問。
「不會啊,我平常出去逛街的時候都是穿這樣。」
要她跟大伙一樣穿得像個土包子,她才不干。
「呃,你這樣的確很像要出去郊游。」
喬羽書被安排坐在最後一輛卡車,和戴平及六個不知名的工作人員同擠在狹窄的兩條長椅上。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昨日一連串事件的影響,眾人給她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有一兩個甚至故意把臉轉向窗外,藉以避過和她眼神交會的機會。
「嗨,你好。」她主動向坐在對面的一個長得出奇漂亮的大男孩打招呼。
「他叫阿亞。」戴平說,「農經系畢業,來跟教授學做農產品生意。」
「他不是只作農產品改良研究?」她沒听說夏元赫對做生意也有一套。
「那只是我們工作項目中的一項。夏教授是一流的企管人材,在他的運籌帷幄之下,單去年一年,農場營收就多了百分之三十八點五,牧場那邊更是轉虧為盈,令尊大人說,今年要發給我們每個人三個月的年終獎金。」
戴平一提到夏元赫,眼神變得特別晶亮,其他人也是一臉的敬佩,
那小人在這些人的心目中建立了不錯的形象,想一下子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恐怕不是太容易。
喬羽書撇著小嘴,戴平的話讓她感覺逆耳極了。
會賺錢又怎麼樣?還不是我家的。
卡車停在一處濃密綠蔭下,四周堆放了成籃成捆洗滌完畢的蔬果和剪好枝葉的鮮花。
「這都是今早才摘采下來的嗎?」現在才七點多鐘,要完成這些工作起碼得花幾個小時,他們不睡覺嗎?
「為了供應早市,工作人員必須凌晨三點就起床,在太陽出來之前,把所有的農產品運到山下,交給大盤商。」夏元赫銳利的黑瞳掃了過來,「今天因為你一個人姍姍來遲,我們將會有十數萬元的損失。」
喬羽書張嘴欲駁斥他的夸大之辭,但話沒來得及叫出來就被迫咽了回去。
「快點!」工頭阿發站在卡車後,趕什麼似的十萬火急。「人家打電話來催了五六次,再不快點,今天這批貨我們要自己吃下去!」
喬羽書的大小姐脾氣,至此算是被完全封殺。
之後,夏元赫帶領大家到園區,每個人的工作事先均已安排妥當,不需任何指令,一分鐘內便各就各位,只有她是初來乍到,站在那兒不知該干什麼才好。
餅了約莫半個小時,夏元赫終于想起她的存在。
「你過來。」
他帶她到一個極大的溫室花房里,里頭栽培了許多稀有品種的蘭花,由于溫濕度控制得宜,雖非花期,卻開得萬紫千紅,嬌女敕欲滴。
年輕的研究者各自埋首花間,有的忙于接枝,有的采集花粉,有的只是盯著葉片發呆,臉上的表情不一。阿亞和戴平也在其中。
學做生意的人到花房來干嘛?他手里拿著卷宗,不知在清點什麼?
「你把這些資料看完,不懂的就問阿亞。」夏元赫給她一大落A4的紙張,上頭密密麻麻寫滿了東西。
早知道她今天的工作就是看資料,何必跟著到這兒來?還被當成眾矢之的。嗟!
「要是阿亞也不懂呢?」看到那厚厚的一疊,她就意興闌珊。
「那就來問我。」夏元赫實在不友善,老板著一張面孔。
「你會在哪兒?」總不能叫她滿園子跑吧!
「小的知道,」戴平很雞婆地插嘴說︰「我是教授的助理。」
很了不起嘛,充其量不過是個「工頭」,找他還得通過助理,沒見過這麼會耍大牌的草地郎。
喬羽書扮了一個鬼臉,表示她已收到所有指示。
抬眼望向周圍,這些人工作之專注,簡直就像在大學的研究室里一樣,半點聲響也無。
她無法形容自己站在這里有多麼突兀且不搭調,幸虧阿亞搬來一張椅子,讓她可以閃到壁角去。
「你來這里很久了?」她禮貌地隨口問。
阿亞點點頭,笑著把臉轉到另一長排的新苗上。
「夏元赫是不是很凶?跟他工作一定很辛苦。」她沒刻意壓低嗓門,因此這兩句話很輕易就飄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阿亞靦腆地咧嘴一笑,啥話也沒說,又把臉埋進卷宗里。
「怕他怕到這樣,大氣都不敢吭?」一個憤怒的眼神也沒有,一點自憐哀怨的意思也不敢泄漏?
「他沒辦法說,他是啞巴。」戴平幫她接過資料,放到一旁小茶幾上,不經意地說。「阿亞是他的小名,他的全名叫龍翰亞。」
她無限同情地回眸看向阿亞,他則已經走到另一處,繼續他手邊的工作。
戴平看出她心里在想什麼。「不要濫用你的同情心,在這兒只要認真學習,拼命工作,抱著一份樂觀進取的心就可以了。」
夏元赫沒把她放在眼里,連他手底下的人也不鳥她,說起話來夾槍帶棍,真是刺耳。
喬羽書沒好氣地打開一頁頁裝訂整齊的資料,那原來是農場和牧場所有的支出、盈余明細,每一項都記載得清清楚楚,巨細靡遺。
夏元赫要她跟著大伙到園區來,是因為她可能遇上一些問題得靠阿亞幫忙解答,而阿亞必須在這里工作。但照理說,她是老板的女兒,安排一個人隨時讓她備詢,是天經地義的,這會卻要她牽就大家,以眾人為號慮,甚至當眾讓她難看,這壓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