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猶豫不決,阿亞把字條拿回去,傳回時多了一句,你也會在乎別人的看法?
對啊,阿亞沒提醒,她倒忘了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千金大姐大,戴平充其量只不過是她家請來的一名工作人員,她憑什麼管到她頭上來?嗟!
「好,走,我們去看羊咩咩。」
牧場的羊群全部圈養在地勢較高的平嶺上,阿亞卻帶她往低地走。
一望無際的翠綠草原,星星點點的野花點綴其間,景致好得叫人心曠神怡。
微斜的艷陽射出橘紅色的光輝,萬里蒼穹無雲,碧藍如洗。
「我從來不曾這樣貼近過天地。」喬羽書愉悅地說。
除了天地,還有生命,阿亞下筆如飛。教授說,天地萬物,最迷人處在于生命所發出的光華。
這里的人開口閉口就是教授,夏元赫儼然成了他們的精神領袖,左右他們的一切思想。
「你很崇拜夏教授?」
阿亞給了她一個理所當然的表情。
「高中時候,我家就住在他家的對面。」阿亞的笑靨中有著莫名的感慨。「你一定以為教授是一個脾氣暴躁,不容易接近的人。其實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阿亞對夏元赫的過去知之甚詳,包括他父親沉迷,一連娶了三個老婆,又不顧妻小,帶走家中所有的積蓄到南洋做生意,結果一敗涂地,二十幾年後背著一債務回到T省,逼著夏元赫他們兄妹三人幫忙償還。
夏元赫是家中老大,他母親只生了他這一個兒子,卻辛苦養大了三個小孩。
教授不是不願意留在大學里教書,他是被逼得待不下去。阿亞一字一句地寫。夏伯伯三天兩頭就到學校找他要錢,要不到錢就去找校長哭,人家不理他,他還揚言要告教授遺棄。
「豈有此理!」這還有天理嗎?「所以,他是到山上來避難的?」喬羽書不由得同情起夏元赫身為人子的悲哀。
罷開始,是的,之後就不一樣了。他熱愛這片土地,幾乎用他的生命在照顧這塊土地上所有的動植物。你很幸運能夠遇見他。
「我幸運?」有嗎?喬羽書眨眨眼,不怎麼認同阿亞最後那句話。遇見他又怎樣,她歌舞升平的大小姐頹廢生活,就是被他給終結掉的,火他都來不及了,還要感到幸運,強人所難嘛1
「他遇見我卻很倒霉?」她試探性地隨口問,竟換來阿亞的點頭如搗蒜。
你把他的心血看得太容易。不過,你也有你可愛之處,我知道,教授很欣賞你。
「噢,」她應該手舞足蹈以示榮幸之至嗎?「別逗了,我跟他是冤親債主,彼此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飼養小羊的地方終于到了,這個臨近溪谷的窄小低地一片綠草如茵,阿亞沖了兩瓶牛女乃,一瓶遞給她。
「天,好小,怎麼不交給羊媽媽照顧?」女乃瓶才靠近嘴巴,小羊馬上就吸得噴嘖作響。
羊媽媽很糊涂,常常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生了幾只小寶貝,專只會照顧其中一只,剩下的就變成棄嬰了。
「這樣啊!難怪人類會是萬物之靈。」
人類更壞,一個也不願照顧。
阿亞想是很替夏元赫抱不平,瞧他,字越寫越潦草。
「不是每個人都壞的嘛,我爸媽就很好呀,」
所以你壞。
「嘿!」要不是握著女乃瓶,她就要一拳揮過去了,「皮癢嗎?」
你人好,脾氣壞,
阿亞又臉紅了,喬羽書突地大聲一喝,嚇得他握筆的手都有些顫抖……
兩人邊聊邊工作,就這樣過了一個下午,很快的,夕陽西下了,天際現出一輪生鐵般的月兒。忙碌的一天又將結束。
他們走在廣袤的草地上,遠遠地見到炊煙冉冉上升。是烤肉香,擾得她腸胃嚴重抗議。
因為接駁的卡車臨時出了狀況,沒辦法準時抵達,所以夏元赫叫工人們起火野炊。
這是喬羽書吃過最美味的烤肉。大家都圍坐在草地上,火光映照著一張張純樸的臉,其上有著滿足的笑容,他們以牛乳代替酒,一一向夏元赫表達敬意和謝意。
比起地老爸,夏元赫似乎更得人心,他和這群工人在一起丁點架子也無,彼此把酒言歡,和樂融融,像一家人似的。
「大小姐,我敬你。」阿發突然來到她面前,「你進步很多,越來越有老板的派頭,我們可以考慮將來要不要替你賣命。」
這算是恭維吧。喬羽書把盛著牛女乃的茶杯高高舉起,很江湖味地說︰「我代表我爸爸敬你們大家,感謝你們讓喬家的農場和牧場欣欣向榮。」
在眾人鼓噪聲中,她和夏元赫被拱出來獻藝,須知她是卡拉0K皇後,只要叫得出名字的歌她就能唱,美妙的歌喉又為她收攬了更多的人心。
那晚大家都玩得很盡興,除了戴平。喬羽書發現她一整晚都望著夏元赫出神,失魂落魄地。愛得那麼苦不如不愛,在情感方面,她自認可是瀟灑得多。
第二天,龍依旬果真再度上山來了。這回她顯得神采奕奕,見了誰都親切地打招呼,還帶了幾盒禮物送給喬羽書和戴平。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嘿,各式各樣的肉干、豆干和魷魚絲,全是她最愛吃的耶。
「野人獻曝罷了,在你這位大小姐面前,這些東西根本上不了台面。」所以她另外準備了一打昂貴的精油和兩瓶乳液及六張精選音樂光盤。
龍依旬如此費心討好自己,讓喬羽書覺得頗不自在。
沒錯,她是喜歡吃好的、用好的,努力敗家打點自己,但那花的是她老爸的錢,和別人饋贈的可大不相同,
「你見過夏教授了?」不動聲色地把禮物擱回桌上,希望她自己會收回去。
「沒有,不急,反正我這次決定住下來,總會見到面的。」她嫣然一笑,熱絡地挽著喬羽書的手說︰「我厚著臉皮跟你們住在這兒,你不會介意吧?」
「不會,哪會。」人家都這樣說了,她還能拒絕嗎?
「你來了才熱鬧。」問題是這房子雖大,卻只隔出兩間臥房,一間書房哩。
「好,那我跟你擠一張床,晚上你可不許踢被哦。」
這這這……她怎麼可以這樣霸王硬上弓,呃,不是啦,是那個呃……堂而皇之呢?
無視于她為難的臉色,龍依旬自顧自地又說︰「我習慣晚睡晚起,你早上梳洗的時候可千萬別弄得太大聲,我一旦被吵醒就很難再入睡的。」
是天災還是人禍?喬羽書清了下喉嚨預備來個婉轉拒絕,沒想到她已經提著行李上樓了。
困倦地接連打了幾個哈欠,她拖著沉重的步伐,在轉角處瞥見夏元赫的招牌撲克臉。
「想不想听個故事?」
「這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耶。
「或者你希望趕快回房敦親睦鄰?」夏元赫講話不慍不火,卻總能把人家氣得半死。
「你的故事最好不要太難听,否則別怪我依樣畫葫蘆,來個鳩佔鵲巢。」
「拿去。」夏元赫把房間的鑰匙擲給她,然後雙臂當枕。仰躺在長沙發上。「那是五年前的事,我在一個信息展中首次見到小龍,她是我同班同學的妹妹。我原先以為那是無預期的邂逅,後來才知道他們其實是計劃好的。」
「你可以不必告訴我這些。」她無意打探他的私生活呀。
「安靜。」他說。「小龍是真心對我好,只是她的好讓我無法消受,她太過奉承,太過委曲求全,相識才第三天,她就搬到我租賃的公寓隔壁,以女朋友的身份照顧我的生活起居。」
「沒想到正當我墜人情網時,才知道原來她是受雇于某家不法的生化科技公司,目的是勸服我到該公司擔任研究工程師,而她的哥哥也是其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