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擔心我的安危還是杜少桓?沒有用的,這下他只有死路一條,懂嗎?我要他死,他就沒有活著的機會,這就是跟我作對的後果,你最好現在就學乖一點。’卜中興躊躇滿志地咧著嘴,笑出滿臉奸佞。
季筱柔盛怒切齒之際,有道鬼魅也似的黑影無聲飄來,一股驟寒的涼意令所有在場的人猛然回眸。
日正當中的晌午時分,艷陽如炙照映著來者肅殺的身影。季筱柔但覺一股冷意自背脊竄向四肢。然,更可怕的是他臉上、身上的傷,手臂處巴掌大的血印,猶怵目驚心地逐漸擴大。
連目空一切,自負咄咄的卜中興也禁不住心中一凜。
‘杜先生。’莫里哀滿臉歉意地和杜少桓打招呼。‘很對不起,我們這是……奉命行事。’
杜少桓穿著一襲儒雅貼身的鐵灰色亞曼尼西裝,仍掩不住眉尖眼底飽含的狠戾殺氣。他一出現,卜中興就明顯的矮了一截,無怪乎他要故意挺起胸膛,把下巴抬得高高的。
其實在眾人眼里,他們兩人的卓爾不群、俊逸挺拔相差並不是太多。是心理因素吧,所謂相由心生,坦蕩磊落與包藏禍心,自然是天差地遠。
‘你們找到了卜先生要的「東西」?’杜少桓環視眾人一圈後,把目光定在季筱柔嫣頰上。‘是你的功勞吧?’
‘我?’季筱柔作夢也沒想到他會懷疑到她身上來。
‘沒錯沒錯,’卜中興馬上順藤摘瓜,發揮他制造矛盾的本能。‘這個案子能順利偵破,筱柔的確功不可沒。’說就說了,居然還把手臂環向她的香肩。
‘別听他胡扯,我也是剛才獲知……’
‘犯不著浪費唇舌。’杜少桓厭煩地打斷她的話,眼楮望向卜中興。‘你的美人計很成功,季筱柔有沒有告訴你,我已經一失足成千古恨,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你是說,你們兩個已經……’卜中興嘴唇掀了掀,氣得眼楮星火亂跳。‘季筱柔,你、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你真是不知羞恥!’
‘杜少桓,我真是錯看了你。’季筱柔臉色倏地慘白,頭快炸開來了。瞧杜少桓恨怒交錯的模樣,她實在忍不住想一拳揮過去。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吧?’杜少桓蹙緊眉宇,唇色冷昂,繼而放肆野烈地縱聲狂笑。
‘呃,杜先生……’莫里哀不曉得他們在爭執什麼,迷惑地問︰‘你們談完了嗎?’
杜少桓淡漠地點點頭。‘關于這些箱子的來龍去脈,我的律師會跟你們說清楚的。’
言談間,一部黑色轎車快速駛進別墅前的大草坪。
‘莫里哀警官,你好,我是杜先生的律師,敝姓陳。’
接下來,季筱柔已記不清他們還說了些什麼,她滿脹卻無法作任何思考的腦子,在這一刻行將崩潰。
所有的人都先後走了,卜中興臉色灰敗地撞了下她的手肘,‘不要耍把戲,我或許還會看在老同學的份上,饒他一條生路。’
‘哈哈哈,你既然這麼義薄雲天,何不好人做到底,把她一並送給我,讓我們做一對同命鴛鴦。’語畢,杜少桓毫無預警地把季筱柔攬過,飛快地在她頰間印上一記香吻。
‘你你……你……’卜中興被他桀驁的舉動,氣得吹胡子瞪眼楮。‘我不會繞過你的,你等著回台灣接受司法審判吧。莫里哀警官,不連他一起帶走嗎?’
‘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以前,我們還無法拘捕他。’莫里哀對杜少桓的態度相當友善。‘況且,他身上的傷急需馬上止血敷藥。杜先生,你可以答應我不擅自離開巴黎,並且讓我們隨傳隨到嗎?’
‘當然。’
‘放屁,他這種人渣講的話能听嗎?你不逮捕他,要是讓他跑了,我唯你是問。’不知道卜中興憑什麼氣焰高漲的亂吼人。
莫里哀慍怒地睨著他。‘希望這批軍械不是自己長腳,走到杜先生的住處來,否則,我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你什麼意思?喂!’卜中興快步跟在疾速離去的莫里哀後面,追問︰‘喂,你把話說清楚,你是不是在懷疑我什麼?我告訴你,你大錯特錯了,走私軍火的是他不是我,听到了沒你……’
四下忽然萬籟沉寂,像在等待一件石破大驚的大事發生。
低低的喘息在彼此耳畔回蕩,在眼底流竄。杜少桓臂膀上的鮮血順著指尖,一滴一滴碎裂在石磚上……季筱柔好想沖過去,為他檢視傷口,但他由冷轉熾的星火,令她溘然卻步。
‘你還不走?’杜少桓斜睨猶呆杵在原地的她。‘卜中興尚有齷齪的任務要你完成?’
‘我不介意你不信任我,但,听我一句忠告,混進你這兒趁機搞鬼的不只那個黃偉濤,還有一個叫張恆風的。’
‘現在才說,是貓哭耗子假慈悲?’今兒個如果不是他和吉力奧署長的關系良好,恐怕就要讓卜中興得逞,以莫須有的罪名,將他押解回台灣。
季筱柔苦澀地牽動了下朱唇。‘隨你怎麼想,我言盡于此。’望著他臂膀上的血漬,她顫抖著手撫向那傷口。‘讓我先幫你止血好嗎?’長年在國術館耳濡目染,簡單的包扎療傷,她已經非常熟練。
‘死不了的。’杜少桓怒火填膺地拂去她的手,身子一下不支,差點重墜于她本想伸手相扶特,但轉念又縮了回來。‘當然不能死,你還要活著看我和卜中興悲慘的下場呢。’
‘話可是你自己說的。’一陣暈眩,他陡地抓住她的手藉以穩住身子。‘扶我上樓。’
‘樓上可有急救包?’欸!他好重,季筱柔吃力得臉面都漲紅了。
‘你當真在乎我的傷勢?’他全神貫注的逼視她,讓她得以看清那張冷鷙俊美的臉龐傷痕累累,瘀青處處。
‘你希望得到什麼樣的答案?’指尖觸及一抹溫熱,深知不能再拖延下去,于是她說︰‘是的,我在乎,非常在乎,在乎得心都要碎了。這樣你滿意嗎?’
‘你說謊的技術比卜中興差得遠了。’拉過她的手,環向自己的腰,他老實不客氣的把全身的重量統統交給她。
‘我們是要繼續站在這里抬杠,還是要進屋里讓你繼續苟延殘喘?’
他不再累言,靜默地出著季筱柔攙扶上樓。
***
‘對不起,沒有紗布,只好將就了。’她‘唰!’一聲,撕下裙擺,俐落地纏住已經清理完,抹好藥的傷口。‘最好到醫院打一劑破傷風,才能確保不被細菌感染。’
‘謝了,’杜少桓自方才便直勾幻的盯著她瞧,‘我以為你只會打架。’
季筱柔赧然一笑。‘幾分鐘不挖苦我,很難過?’把床上散落的藥包、oK繃等一一收拾好,她起身告辭,‘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再見。’
‘我欠你一條裙子,’總得找機會還吧。他瞅著她,撇唇輕笑。
‘我也還欠你兩千五百法郎,就算扯平了。’事情演變成這樣,相見不如不見。
‘一條裙子哪需要兩千五百法郎?’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興致跟我在這兒討價還價,’季筱柔幽幽一嘆,雙眸興味索然地四顧瀏覽,霎時被牆上、櫃子里那些琳瑯滿目的‘破銅爛鐵’吸引住。
罷剛匆促走進來,渾然沒留意到他的房間竟然是這樣的。
‘這些都是紀念品?’這男人要不是超級念舊,八成就是個小氣成性的鐵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