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招禍自來 第12頁

怦咚!怦咚!怦咚……

強而有力且急促的心跳聲,是她的?還是他的?

好像……是她的。

「你、你退後一點。」難得的,從巫筱曉口中吐出帶著懇求的商量口氣。「我快、快不能呼吸了。」

「哦,是嗎?」

「是的,所以請你退後一點。」

「妳先回答我的問題。難道沒有人提醒過妳,知道別人的秘密要守口如瓶嗎?」

「沒有!」要命,再這麼下去,她怕自己會窒息而死。

「現在有了,就是我。」

「拜托!那也不是我自己願意知道的啊。不想讓人知道,就不要有秘密嘛。」快退開吧……她慘叫在心。「人生短短數十載,何必把自己搞得神秘兮兮的,那樣很累耶。」

「那又關妳什麼事?有必要把對方的秘密掛在嘴上一直說嗎?」

「我沒有啊。」

「是嗎?」

短短兩個字,卻讓巫筱曉倍感壓力。

「我……我承認對你是比較多事,事實上……對于其它人,就算不小心感應到一些事,我也不會多管。我承認,對于你的事情,我表現得比較雞婆可以了吧。」退後啦,臭卞翔!

「為什麼?」為什麼是他?

而他,為什麼如此在意她看穿他?為什麼在看見她臉頰上的紗布時,他的情緒會有這麼大的起伏,甚至讓他忘了掛上虛偽的笑臉,露出藏在面具下的真實表情,嚇壞認識多年的同事?

莫非他——

不,不可能!卞翔搖搖頭,試圖甩去那個幾乎在心底浮現的結論。

「卞翔?」

一聲輕喚,像道沒有預警的暴雷,擊得他渾身一震,迅速閃開。

「卞翔?」他莫名的舉止帶給巫筱曉的是更多的問號。「你沒事吧?」開口關切的同時,人也朝他走近一步。

卞翔下意識地退開一步。

「我有那麼可怕嗎?讓你突然開始躲我。」

「我衷心建議妳,如果發現別人的秘密,最好當作不知道,一來明哲保身,二來也不會讓人怕妳。」無視于她臉上立即浮現的受傷表情,他吸了口氣,繼續道︰「沒有人會願意讓不相干的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不相干的人?你指的是我?」她只是個……不相干的人?

「妳只是個嫌疑犯,我必須監視的人,其它什麼也不是。」是的,如此而已,他在心里說服自己。

這種小女生不可能入得了他的眼,沒錯!謗本不可能!

他已經不會、也不能對任何人……有那種感覺。

他的感情已經給了一個女人——一個永遠不會響應他的女人。

「連朋友也不是嗎?」幽怨的聲音響起,像極了午夜夢回時糾纏不去的聲音。

卞翔像是受到驚嚇地再退一步。

事實上,他的確受到不小的驚嚇。

巫筱曉有氣無力的聲音,竟然這麼像死去的千柔!

「千柔……」他沙嗄地喚著,佔卜室內昏黃的燈光讓他有些恍惚。

千柔?听見這個名字,巫筱曉的反應不像沒听過,因為她不只听過,而且還見過。

「記得死去的人,對死者面言是種負擔,你知道嗎?」

死去……迷離的神志因她一句話而震醒。

「妳知道千柔?」

她老實點頭,「我當然知道,她——」

「妳相當得意于自己的特異功能嘛。」不知道是因為怒氣或其它,沖出他嘴里的話,伴隨著冷冽笑意,形成一句句足以刺傷人的言語。「看穿別人藏在心底的秘密,自認為救世主,以為自己有本事救人,也不想想對方需不需要妳的幫忙,該死的妳只是一廂情願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完全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妳以為自己真的是在幫人嗎?妳分明是自私、任性,態意妄為!」

巫筱曉傻了,完全沒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

她想說的只是已死的千柔曾冒著靈魂消散的危險來找她,誰知道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劈頭就是一串罵。

「沒有人願意接近妳是可想而知的,因為沒有人會希望認識一個看穿自己秘密、甚至拿來當笑話說的人,根本沒有人會想交妳這樣的朋友!」

「卞翔!」最介意的心事被他這麼狠狠戳中,巫筱曉怒不可遏。

她只讓他知道、也只放心讓他知道的事,他竟然在這種時候用來作為攻擊她的武器!

這聲尖吼像記悶棍敲中卞翔,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他為之愕然。

自從千柔死後,他不曾發過脾氣,就像所有的感情、感覺都隨她的死而消失,只剩下與人應對所必須的虛偽笑臉。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一直以為不見了的情感,原來始終蟄伏在不知道的角落,從來就不曾消失過。

認識了巫筱曉,在與她斗嘴的過程中,他的喜、怒、哀、樂各種情緒在不知不覺中復活蠢動……

突然,一聲啜泣將他拉出愈想愈明白、愈想愈多領悟的思緒。

「筱曉?」他伸手向她。

「不要踫我!」巫筱曉猛然一縮,拒絕他的靠近。

「筱曉?」

他的呼喚,只是逼出她更多的眼淚。

他總是嬉皮笑臉、帶著作弄口吻叫她「小妹妹」、「巫小姐」、「巫大師」,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但,卻是在這種情況下……

她不要,她寧可不要!

「你知不知道……」吸吸鼻子,巫筱曉的聲音有著濃濃的鼻音。「你知不知道自己剛剛做的事……跟你指控我對你所做的事一模一樣?」

「我——」

「如果我是那種人,那麼你也是,卞翔。」她咬住唇,告訴自己不要為他哭,她絕對不會為他這種爛男人哭!可淚水卻愈掉愈凶。「你也一樣,拿別人的秘密當武器來傷人,可是……我沒有,你仔細想想,我曾拿你藏在心里的事來刺傷你嗎?」

她……沒有。仔細回想,卞翔真的找不出來。

「我只是想幫你……」巫筱曉狼狽地擦淚,「我只是答應了她要幫你,我只是把你當作朋友,站在朋友的立場,不希望你一直戴著假面具面對人,讓自己活得那麼累,我只是想幫你……」

「筱曉。」

「不要過來!」再一次,她拒絕他的靠近,一如他先前對她的抗拒。

她受傷了,被她不知不覺中將之視為朋友般信任、甚至有點喜歡的男人傷害了!

「我很抱歉。」此時此刻,卞翔只有滿心歉疚,卻下知該怎麼說。「我真的很抱歉。」

「殺了人說聲抱歉,那個人就能活過來嗎?」巫筱曉責問,完全不像平日發完脾氣就沒事的她。

被他的話硬生生捅出的傷口,沒有那麼快痊愈。

卞翔搖頭,知道現在不是解釋的好時機。

她的眼淚、她的憤怒,讓他不知所措。

「我真的很抱歉。」

離開時,他還是只有這一句話。

第六章

你知不知道自己剛剛做的事……跟你指控我對你所做的事一模一樣?

巫筱曉前日的指責,一直深深印在卞翔的腦海,揮之不去,形成第二個困擾他的夢魘。

他——似乎很容易傷人,也太習慣傷人,一旦以真實的性情面對他人,總是會讓對方受傷,盡避他並不是有心的。

千柔是,巫筱曉也是,為什麼他總讓自己在乎的人受到傷害?

在乎……是的,他無法下去在乎那張喜怒形于色的坦率面容,那是他一直想擁有卻始終做不到的率性。

唉……

「別以為天台只屬于你一個人。」低沉的聲音毫無預警地自卞翔身後飄來。

他一驚,連忙回頭。「組長!」

像小學生被老師抓到偷抽煙,他迅速將手上的煙丟在地上,用腳踩熄。

何森東瞥了眼他的小動作,薄唇輕輕抿笑。

這是四年來第一次,他在卞翔面前唇角上揚,而非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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