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猷雅放棄把那個一旦決定一件事就會頑固貫徹到底的人叫回來,沒轍的走進旋轉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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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猷雅找到母親的時候,張美桃正憂心忡忡的盯著開刀房外不斷跳動的螢幕,螢幕顯示著病人的狀況是準備中、開刀中還是人已經在恢復室了。
她原來是個圓潤樂天的婦人,丈夫臥病的這段期間她心力交瘁,整個人憔悴了一大圈。
「媽。」不敢驚動怔仲的母親,路猷雅喊得很小心。
看到女兒出現,像溺水的人看到浮木般,張美桃馬上握住女兒的手。
「你怎麼到現在才來?你爸進開刀房你都不關心,養女兒真沒用。」
路猷雅扮起笑臉,「媽,爸會平安出來的,你別煩惱。」
「我怎麼不煩惱,你爸人在開刀還沒出來,護士就來要錢了。」從隨身的小錢包里掏出醫院的繳費通知單,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路家是平常的小康家庭。
夫妻倆守著一間家庭式小堡廠養大一男一女,在無病無痛的平安時候,要維持—家用度並不困難。
現在家中經濟支柱倒了下去,以前可以視而不見的問題,就會很殘酷的一樣樣浮現。
窮人沒有生病的權利!這點路猷雅很清楚。
「給我吧,我會想辦法。」她故作輕松的把繳費單收進口袋,順手拿起帶來的保溫壺。「媽,我熬的雞湯,您趁熱喝一點吧!」
「我不餓,也吃不下去。」跟丈夫將近三十年的婚姻,感情平淡不好不壞,但是再怎樣都是丈夫,第一次開刀的時候她還不知道要怕,第二次,所有的堅韌都被掏光了。
「我想伯母需要的是徹底的休息。」申衛然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路猷雅身後,高大結實的他一出現如同天神,讓悲情的張美桃都忘記要繼續數落女兒。
「這位是……」
「我的老板。」
「我是小雅的男朋友。」
兩人異口不同聲,搞得張美桃一頭霧水,她把女兒拉到一旁審問——
「你什麼時候交的男朋友?」
「媽,他是我老板,不是什麼男朋友。」路猷雅連忙澄清。
「真的?人長得很不錯說,要是有好機會要記得把握。」再怎樣,她還是希望女兒能有美好歸宿的,寧可一網打盡也不可以錯放一個。
「現在的我哪有心情交男朋友,要是有一定跟你說的啦。」她實在不知道要怎麼把母親的注意力拉回來,早知道死活也不讓申衛然上來了。
蕭夏川席卷的風暴好不容易被父親中風的事件覆蓋過去,現在的她並不希望申衛然又給母親任何不該有的冀望。
而且他為什麼這麼說?老實講,除了困擾外,她內心感到一股巨大的甜蜜。
她認識的申衛然,不是個會亂開玩笑的人……不過,想當她男朋友,也不是他說了就算,總得先問問她願不願意吧。
「最好是這樣。」看女兒說的像一回事,張美桃也不再追問了。畢竟這里是醫院,她首先要擔心的是丈夫的生死,孩子的事先擱一邊吧。
「伯母,我看您也累了,要是您信得過我,這里讓我跟小雅來就好,您回去休息,伯父出來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的。」
申衛然看著路猷雅為難的表情,耳里听著她的撇清,心里百般的不是滋味,原來他在地心中就只是個付給她薪資的老板而已,其他什麼都不是,不過,他還是想護她周全,就算只是她的家人……愛屋及烏,他就是見不得她的憂愁。
面對那個和她有關的問題時,他又行動比理智快速的回答了「男朋友」,說完後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心下是更篤定了。
這個位置,他要定了。
「我還有哪里可以去,房子都淹水了!說起來,我們家走的不知道是什麼倒楣運?接二連三的壞事……」急病亂投醫,張美桃竟然對著才見面的申衛然,叨叨絮絮的說起自家的不幸,女兒的遇人不淑……
「媽!」路猷雅臉紅耳赤,簡直想直接挖個洞鑽進去了事。她極力想忘卻的痛處又被母親活生生的挖掘出來,一顆心又辣又痛,無地自容。
「我記得這附近……好像有間空房子。」申衛然是有魔力的,他的聲音像潤澤的水,奇異的撫平了母女間的摩擦。
路猷雅才要皺眉。
他卻選在這時候對她露齒笑、眨眼,放電,她鬧個大紅臉,差點掩臉申吟。
雖然他喜歡路猷雅對著他發怔、臉蛋泛紅的模樣,偏偏這里不是進一步勾引誘惑她的好地方,趁著「美男計」得逞,他動作飛快的拿出手機按了一組數字,簡單扼要的吩咐了對方幾句,便很快的掛斷電話。
接著他坐到張美桃身邊低聲不知道跟她說了什麼,只見她從一開始的推托到點頭,後來居然露出溫柔的笑容來了。
不到十分鐘,一個面目平庸、身材卻比申衛然還要高大好幾倍的男人,來接走了張美桃。
「你跟我媽說了什麼?」母親的身影一不見,路猷雅忍不住要問。
「老人家都還滿喜歡我的,我跟伯母說,我是個有前途的好男人,買到賺到,請她放心把女兒交給我。」
不是他老申賣瓜,幾個兄弟中姑婆對他特別偏心,沒有別的原因,老人家一上了年紀話就多,一件事可以重復個N次,又格外喜歡找人听她說話,他什麼都沒有就是有耐心,听老人家講話認真專心的听講不敷衍了事,這是他吃香的撇步。
買到賺到……他是人人搶著要的績優股嗎?又是同一套手法,想當初他也是這樣一字不漏的把她拐去當助理,連她媽也吃這套……這叫母女連心嗎?
路猷雅啼笑皆非。
「你不必這麼做。」
「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不過你放心,公寓里面家具什麼都有,我吩咐了水叔,缺什麼就去買了補齊。」
「你這樣我還不起。」
「我有說要你還嗎?」他揉揉她的發心,表情十分寵溺也十分享受。「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對你好,就像我愛吃你做的點心,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對味,可是就是愛吃,我想對你好跟愛吃你煮的飯菜點心是基于同樣道理。」
這是哪門子解釋?
「租金我會給你的。」那附近的房子都是黃金地段吧?租金貴得嚇人,她付得起嗎?
「再說吧。」他不置可否。
路猷雅朝著他眉宇的堅決看了看,決定讓步。跟他爭辯她從來沒贏過,這回看起來又是同樣結果。
申衛然依著她坐,用溫熱的掌心包圍住她的,開始漫長的等待。
她沒有反對,這節骨眼,她需要這份溫暖。
這一台刀從下午開到晚上九點,九點整,手術室外的對講機響起——
「路阿土的家屬,路阿土的家屬在不在?」
路猷雅從椅子上跳起來。
「別急。」他的聲音如水涓滴,有著安撫人心的功能。
她穩住心緒小跑步過去。「我是路阿土的家屬,我爸開刀還順利嗎?」可問到後來聲音仍是抖了。
「開刀過程順利,病人上了麻藥,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清醒。」接著手術室的電動門打開,醫生跟病床同時出來了。
醫生宣布了令人安慰的好消息——
「開刀過程還算順利,腦部的淤血都引流了出來,接下來就要看病人的復元能力,還有接下來的復健了。」
路猷雅喜出望外,跟著推著病床的護士來到加護病房。
「病人要在加護病房待上一些時間,每天有三個時間可以來探視。」護士交代著注意事項,把病床推進了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