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藍琦方才一身特殊裝備,那是她設定獵物後外出勘察的打扮,只運一張畫不需要大張旗鼓的裝扮吧?
方才她到底做什麼去了?
但疑慮一閃而逝,她無暇多想,立即追進浴室去了。
第三章
周六的人潮特別多,好像台北盆地的人全傾巢而出似的。
韓冰晶滿身汗水的從外雙溪搭公車到中山北路,沿路塞車,原先四十分鐘的車程慢了十來分,等韓冰晶跳下車,她和雷霆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半個鐘頭。
守時是她自認少數幾項優點之一,她和雷霆約會,大多數是她等他。
但韓冰晶不以為意,她體貼雷霆繁重工作下的身不由己。
舒了口氣,顯然,雷霆一如以往的遲到了。
她不知道這樣傻等在別人眼中是不是很蠢,可一個小時後她撥了直通雷霆辦公室的電話。
她不是那種非得遙控男友行蹤就無法過日子的女人,不過遲到六十分鐘,他肯定是有事耽擱了。
鮑司的秘書告訴她雷霆開股東會議去了。
丙不其然!
她阿Q得聳肩,被放鴿子也不是頭一遭,可她為何有種悲傷的感覺?她早知道在雷霆得天秤上,她韓冰晶和他的事業是無法比較的。
「哎!上車。」
她迅速抬頭。
眼前一輛台灣至今尚未開放進口的七百五十西西的重型哈雷和穿著皮衣皮褲的男人。
他把安全帽丟給她。
雷飛,她記起他來,那桀傲不馴的三分頭在滿街各式各樣的發型中特別突出。
「快!」他伸手用力扯她垂在胸前的長發。
「好痛!」他的手勁如此之大,差點扯下她的頭皮。
「別羅嗦!」他由後視鏡瞥見追來的飆車族,二話不說拉住她縴細的胳臂,將她拽上車子,強迫戴上安全帽,油門一加,絕塵而去。
為了方便試穿禮服,韓冰晶穿了件天藍色的連身圓裙,如今跨坐在機車上,裙擺隨風揚起,迫使他不得不這壓那遮,深怕春光外泄。
「你搞什麼?沒做過機車,不知道要抱緊我嗎?」他的聲音和著風吼過來,清瘦的線條更顯狂妄。
「你說什麼……」隔著安全帽很不好說話,她拉開遮風玻璃幕,猛地嗆進一口又濃又濁的風。
雷飛蛇行閃過一輛左側道的喜美,拐進巷弄,沉重的機車怒吼聲驟然停止了。
「下車!」他命令。
他到底把她當作什麼?韓冰晶正想發火。
「幫我看好她!」雷飛沖著建築物高喊了一聲,看也不看她一眼又奔馳而去。
韓冰晶如墜雲里霧中。那廝就這樣丟下她!?
「你好。」如果她不是一腔怒火正熾盛,韓冰晶會發現那聲音的主人有副好嗓子。
她掃了一眼來者。
他的高瘦和雷飛並無二致,眉眼多了幾分穩重,長至肩膀的銀灰發用條緞帶絡在背後,粗條絨布衣褲,貴族氣息濃重,近距離看他更加耀眼,燦爛的笑容和耳語似的輕聲細語,極端迷人。
「進來里面坐一下,雷神馬上就回來了。」
「我不進去,我得走了。」他說的雷神是誰?莫非是雷飛的綽號?
她不得不承認,雷神的綽號非常適合他。
「恐怕不行,雷神交待要小姐到里面等他。」快手很堅持。「喝杯咖啡、吃點點心,不會耽擱很多時間的。」
她從早上到現在只吃了一塊菠蘿面包和一杯三合一咖啡,的確餓得前胸貼後背,可她不想再見到雷飛。
他身上似乎有股奇怪的吸引力,在理清這種麼名的感覺之前,她不要把自己放到這個危險人物的前面。
雖然她已經成熟得月兌離小紅帽的年紀,雷飛也不盡是野狼,單以防萬一總不會錯的,她已經和雷霆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再和雷飛一起是勃德的。
「我——」
「請!」
她一旋身,才看清自己所在地是一件紅瓦石牆得面包店,店名十分雅致,叫「紅瓦屋」。
店門是橢圓形的,一盆盆半人高的長春藤爬過半片牆,綠意盎然,木框玻璃窗內是圓形的古木餐桌,搭配溫莎風格的椅子,牆上居然是高更、梵谷和塞尚的油畫,窗戶懸掛繡工精美的蕾絲窗簾。
整個空間優雅和華麗相映,溫馨親切,韓冰晶一踏進來,便沉溺其中。
雖然已經過了喝下午茶時間,仍不乏穿著正式的年邁女士和帶著老花眼鏡閱讀報紙的紳士。
「小姐想用點什麼?」快手問。
「我姓韓,名冰晶。」看他笑得如沐春風,方才堅決要走的意志動搖了。
放眼整個台北盆地,她還沒遇過這麼合她脾胃的飲茶店。
她愛死牆上那些畫了。
「我可以幫你推薦紅瓦屋的拿手料理,譬如鮫魚冷盤、鮭魚通心粉卷、醉魚番茄煮、卷毛海綿蛋糕……」快手行雲流水的背下去,仿佛所有的菜單全刻在他腦子里了。
雖然听起來每項東西都十分可口的樣子,她可沒那麼龐大的胃口足以消化那些東西。「如果可以,隨便給我一杯咖啡和蛋糕就可以了。」
快手點頭,隨即消失在一角。
她開始打量掛在眼前的畫,一幅世界排名第二高價——雷瓦諾的「煎餅磨坊的舞會」。
起初,韓冰晶以為不過是一幅仿作,但慢慢地,她眼楮成了銅鈴,哇 !那筆觸和皺褶,是貨真價實的真品。
莫內的「巴黎蒙多格伊街道六月慶典」、高更的「自畫像」、梵谷的「保羅*嘉塞醫生」……韓冰晶看得差點連氣都忘了喘。
所有印象派的作品幾乎全被他網羅了。
「很難令人置信對不對?」快手輕快的聲音毫無干戈的插進她的思維。
「它們全是真品。」韓冰晶咕噥。
「韓小姐好眼光。」他終于了解雷神把她扔在這里的意思了。
「哪里。」陌生人的贊美仍令她不自在,她臉蛋微現紅暈。「我只是有些涉獵,這些,全是你收集的?」
快手笑得很爽朗。原來她什麼都不知道。
「‘紅瓦屋’是雷神的店,我是她請的服務生。」他半是玩笑的講。
要不是圖著免費的點心糕餅可吃,他可不是那麼容易使喚的人。
「雷神?是雷飛的綽號?」
快手眼中的驚愕更大了。她連這個都不曉得。
「他不喜歡自己的名字,但姓氏是無法拋棄的,而且那家伙個性大而化之,粗魯的令人吐血,」他調皮的眨眼。「所以羅,雷神的外號就這麼來的。」
一個人怎會不喜歡父母給與的名字呢?
韓冰晶深沉一想,有些明了了,那一夜,雷家人對他敵視的眼光——
那關她什麼事呢?她的同情心也太泛濫了!
她馬上袪除不必要的情緒。「你不像服務生。」她總覺得他談雷飛的口吻比較像哥兒們。
「多謝小姐贊美。」他憨憨的笑容像極了大孩子。
「哇!好漂亮的抹茶蛋糕。」應對的客套話她不擅長,只好把目光投注在食物上。
「吃吃看。」他沒有走開的意思。
韓冰晶被動的拿起銀匙。「有蘭姆酒的味道。」
「韓小姐是識貨的人。」
「哪里,我只是剛好喜歡吃這些甜點。」她對甜食有股無法抵御的狂熱。「不過最近很少吃了。」她有些落寞。
雷霆完全不沾一點有關糖的東西,對他而言糖和咖啡都是使人墮落的食品,他也要求韓冰晶遠離墮落。
「再嘗一份巧克力千層派吧!」趁著她努力解決抹茶蛋糕的同時,快手又端來一球是巧克力、一球是雪舫紅茶的巧克力千層派。
千層派放在水晶高腳杯中,晶瑩剔透中十分耀眼。
任誰都無法拒絕這樣的美味。
「小子,小子你找到知音了。」快手蜇足回到廚房,調侃剝下白兜圍裙的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