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驚虹拍了下她炫然欲泣的臉,大手停在那。
他一下了解了她的寂寞。
「以後別求那些有的沒的,只要我有空,故事也跑不掉的。」只要他還沒離開步宅的話。
「你不是哄我?」她大膽的把臉頰貼著他的掌。這樣可以嗎?
「我說話向來算話。」他在干什麼?乘人之危?!亂驚虹不著痕跡的抽回自己的手。
手中還殘留著微微的溫度……還有她皮膚光滑如玉的感覺。
說不上的慌漫上亂驚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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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字典長什麼樣子?
對步弭愁來說,亂驚虹就是一本奇特微妙的活字典。
離開白果寺,北邊是「乾德門」,守衛森嚴。
「這里頭住的是皇帝萬歲爺吧?」每回她爹總把萬歲爺掛在嘴上,好像非常了不起的樣子,在她以為,天子腳下士農工商,真正了不起的是一種精神,至于穿著黃袍住皇宮的皇帝也要如廁、吃飯,跟常人無異。
亂驚虹看也不看巍峨的城垛,卻盯著她微微泛紅的臉頰,「想知道皇帝老爺的公余愛好嗎?」
「啥?當然要听!」崇高無比的萬歲爺怎麼可以明公余來形容,這一來跟每天上工的販夫走卒不就一個樣了?
炳,他就知道!
「你坐下,我同你說。」幾十道石階還有這段路下來,她一天的運動量足夠了。
乾德門門碑下有人敬的茶水,他倒了杯讓步弭愁解渴。
「皇帝亦是人,自然有公余愛好,而且還是各式各樣。」
清水入喉,她覺得身體的力氣又恢復不少。「你說,我听。」
「漢書藝文志里說蹴鞠是我們的老祖宗黃帝所做,晉司馬懿後代司馬適當了皇帝卻愛做生意小販,在後宮闢了條小街殺豬賣肉,家居皇城的王公貴族采購伙食必須到後宮小街,皇帝切肉做買賣,斤兩不差呢。」
「那就是說這個司馬皇帝長得豬頭豬腦,要不然誰一眼能認出他是賣豬肉的?」在她的印象中,兜售豬肉的販子不是一身油膩就是眼露凶光,可見那個司馬這相貌恐怖。
「也許是喔,你聰明,一點就通。」
雖然說這樣的夸獎很是輕描淡寫,但也夠步弭愁的心開懷一整日了。
「還有呢,有的皇帝愛做詩詞,寫的詞又不靈光;有的愛做木匠,太監為了討好皇帝,故意把門窗弄壞,由皇帝興致勃勃去修理;有的不上品,愛上野雞窩嫖妓,生了花柳病而崩死。」
亂驚虹隨手拈來淡淡說道,步弭愁卻是听得一臉心醉神馳。
不只這樣,路邊經過,就算是一塊不起眼的石牌他也能娓娓道來它的原由,他的博學多聞讓她驚嘆又驚嘆,一顆芳心悄悄系在他豐富精采的見聞里而不自知。
回到被夕陽籠罩的步府,她的失蹤沒有造成任何影響,要說有,也就一個守在房門口被曬得差點中暑的花花。
「你是誰?你把我家小姐怎麼了?」要不是尖叫可能引來步府的家丁,她早叫了,況且小姐還掛在人家身上呢,她一嚷嚷,小姐的清白就全完了。
「花花,我沒事。」步弭愁也怕她的大喉嚨。
「你說的沒事,通常事情都很大。」
「把她扶進去,她累了。」這侍女的嗓門還真大。
通常她只接受小姐一個人使喚她,這個男人……好吧。她沒反抗的跑過來接過了步弭愁。
嗚,她明明只听小姐一個人的命令,干麼听這人的?
步弭愁一步一回首,終于定住腳步。
「你……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她鼓起勇氣。這樣,會不會被說成不要臉之類的?
「亂驚虹。」他如她願的吐出三個字。
亂驚虹,她咀嚼一遍。
他是一道驚虹,偶然間竄入了她寂然的心。
「我走了。」
「好……吧。」她心有千百個不願意的點頭,她這麼依戀他會不會被嘲笑?「慢著,我……可以知道你住哪里嗎?」她切切的語氣還有不停握住又松開的手,說明她的緊張。
「我住東跨院朱雀房。」亂驚虹將她的緊張瞧在眼底,但沒說什麼又邁開步伐。
「哦!」依依不舍之情在眉睫眼稍流轉,步弭愁還是強迫自己舉腳。
回到屋子里,她有些急迫的問著花花,「我剛才是不是表現得太明顯了?」
花花倒來一杯清茶遞給她,好笑的裝蒜,「花花听不懂小姐在說什麼,沒頭沒腦的,除非是小姐肚子里的蛔蟲才知道小姐一整天都去了哪里,又發生了什麼事。」
說穿了,花花在吃醋,吃那種沒跟到的醋。
「壞,花花。」步弭愁喝了口茶,神態輕松下來,輕笑了一下。
打從小姐生病後,她就沒見過小姐這麼可愛羞澀的笑靨,雖然她還不是很清楚送小姐回來的那個亂驚虹安什麼心,但是,他能讓小姐發自內心的微笑,這樣就夠了。
步弭愁放下茶杯,打了個呵欠往床一躺,「我累了,用膳的時候再喊我。」
花花內心又吃一驚。
她家小姐對吃飯向來沒熱中過,如今居然自動要求,太神奇了!
花花幫步弭愁拉下床邊的紗罩,關上房門離開。
窗外送來甜涼的風,徐徐撩開紗罩流蘇。
床上的人兒蠕動了下,乍然睜開圓大黑瞳,以輕盈的姿態跳下床。
「呼,悶好久,總算換我出來玩了。」
「嗯,今天要穿什麼衣服呢?」輕快的拉開衣櫃,一件件衣服被她隨手扔了出來,「好丑、好丑,沒一件讓我看順眼的!」
最後勉為其難穿上柳花裙,金鷓鴣衫子,衣領開得忒低,又拉了兩條銀錦被沖出房門,她一邊哼著不成調的歌,一邊把頭發拆散,堆高,以一條錦帔綰緊,興高采烈的消失在薄暮的黃昏底。
然而,隨個高高低低的歌聲遠去,安靜如昔的房間除了散了一地的衣裙外,微微翻開的紗罩下隱約可見閉著眼,臉白如玉的步弭愁。
她淺淺的鼻息安然吞吐著。
既然她安歇如初,那麼,從她身體分離出來的那個人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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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著食盒,東跨院不難找,但是要避開食客還有僕人的指指點點,就不大容易。步弭愁一直等到子時的梆子敲過,才偷偷模模來到亂驚虹住處。
屋里頭燈火通亮,卻不見人影走動。
他在嗎?
她走來走去,手心全是汗。
「噓,小姐,還不進去,你要在那里站多久啊。」陰暗的石堆後躲著藏頭縮尾卻喊得比誰都大聲的忠心侍女。
「花花。」步弭愁看見她像看見救星。
「別往我這里跑啊,再磨蹭下去菜都涼啦。」
對喔。
旋足,步弭愁回到門口。
「敲門。」不會吧,還要她這個苦命的侍女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叩叩!
門是虛掩的。
步弭愁鼓足勇氣跨進去。
「哈哈,大功告成!」花花用力鼓掌,慢著!先別高興得太早,她還必須為小姐站崗喂蚊子,嗚,她白白的五花肉……是細皮女敕肉要遭殃了。
然而,她什麼崗都還沒站到,只覺得一道冷風襲來,頸子一痛,人就砰然的倒了下去。
「對不起,小姐,偷窺不是好習慣。」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至于另一邊,環顧一室簡單的步弭愁放下手里的食盒,這里怎麼看都不像有人居住,除了幾幅釘人牆泥的木刻圖畫,想來也是她爹叫人布置好的外,屬于個人的物品一項也沒有。
她看著一切往里走。
突然掩住嘴,繼而把手握成拳頭塞進嘴里,才不至于叫出聲音來。
他他他……光溜溜地。
還淌著水珠的身子結實健美,步弭愁抑不住狂跳的芳心,嚴重缺氧。
「你可別因為這樣昏倒。」亂驚虹適時伸出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