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小晚的名字,自然很容易就向內務府問得小晚的主子是誰;而且他還派人到繡華軒請她來,那麼答案就更加不言而喻了。
是啊,他乃是尊貴、高高在上、不容褻瀆的太子,她怎麼會那麼傻、那麼自以為是又膽大包天,竟妄想去踫觸他高貴的身體?
理智不斷譴責她的無知和愚昧,重重敲擊著她的腦袋。
雅魚努力想眨掉可惡的淚霧,咽下喉頭灼熱的硬團,可怎麼也做不到。
「好了,別跟我生氣。」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向前一步。
她立刻後退一步,怎麼也不肯和他拉近距離;他和她,本就隔著漫漫天河般遙遠,不容錯認也不許逾越。
「為什麼你就是不能先好好听我說話呢?」麒麟微一咬牙,卻不敢再冒險走近她,深怕她轉身就逃。
他只是想和她說說話,而且她不希望她是從別人的議論中得知小晚的死訊,那對她的傷害太大了。
「太子殿下,您肯幫忙找尋小晚,這對我而言意義非常重大,」她輕聲開口,「您的恩德,雅魚一生感念在心,永不或忘。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可否帶小晚回去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說話?」他胸口悶著股熊熊的怒氣,不悅地挑眉。
「雅魚駑鈍,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難道她連說話也能說錯嗎?
雅魚心下一酸。
她果然只適合听從、順從、依從所有人的話,而不該有自己的主見和想法。
真是傻!她何苦想在他面前表現出一個與眾不同的自己?她怎麼就忘了自己明明就只是個安安靜靜的應聲蟲?
「你把我當什麼了?」麒麟更加怒火上竄。「我倆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嗎?」
雅魚努力讓語氣顯得淡然而恭敬,不願再引起多余的紛亂,乖順地道歉。「對不起。」
「該死!」他突然發怒低吼。
她小臉一白,微微瑟縮了起來,再度踉蹌後退。「雅魚知罪。」
「你、你氣死我了!」他氣到想赤手空拳打斷什麼,可是見她終于抬起的臉蛋白得像雪一般,這讓他的心髒又緊緊絞擰了起來,只得拼命壓抑下怒氣,沉郁地問︰「你,為什麼怕我?」
她一呆,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麼。太子殿下是氣到口不擇言、胡言亂語了吧?
「你怎麼會怕我?我到底做了什麼事讓你這麼怕我?」他煩躁地開始踱步,像只被關在牢籠里不安地團團轉的怒獅。
雅魚承認自己本就不機伶,但是他沒來由的怒火和沒道理的指控,卻令她深感迷惘無助了起來。
說什麼做什麼都錯,她索性閉上嘴巴,保持沉默。
她消極的反應看著麒麟眼里,卻誤以為她以默不作聲來表達抗議,心頭那把才略微消退的火焰瞬間又冒了上來。
「你和我很不熟嗎?」他逼近前,大手緊緊抓住了她縴細的雙肩,恨不得狠狠將她頑固的腦袋給搖得清醒一些。「難道我們相處的這些日子,還不足以讓你了解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嗎?嗯?」
雅魚驚惶得想掙扎後退,可是他的力氣比她大上數十倍,尤其在盛怒之下,她又哪里逃月兌得開。
「你……你是太子!」她被他逼得再也無法思考,委屈的淚意倏然飄了出來,哽咽沖口而出。「我不過是個小小皇親之女,我們也只見過三次面……可我連輕輕的踫觸都令你感到厭惡,我能跟你熟、我有資格跟你熟嗎?」
他不敢置信地瞪著她,像是完全听不懂她說的是哪國蠻話。
半晌後,麒麟突然低咒了一聲。「胡說!我幾時厭惡你踫我了?」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雅魚也火大了,對著他大喊︰「是幾時?就剛剛不久前,你甩開了我的手,你還不承認,還要冤枉人……你當太子就可以顛倒是非、信口雌黃嗎?你、你太可惡了!」
「剛剛……」他恍然大悟,俊臉閃過一抹羞赧,微帶失笑的沖動。「你以為剛剛我是厭惡你才不準你踫我?」
「你就是。」方才遭厭棄鄙夷的受傷感還留在心底,她的聲音微微顫抖。「我不過是想幫你理一理衣衫,就是這樣而已。」
「你……」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眼神變得溫柔。「你這個笨蛋,未免也太不了解男人了吧?」
「我不想再听你說那些我听不懂的話,我只知道你是太子,金尊玉貴,所以我最好離你遠一點。」她咬著下唇,極力想懲回欲奪眶的淚水。
無用的廢柴,她干什麼連遇到一點小事也想哭?
麒麟憐惜又心疼地注視著她紅了眼眶的模樣,「傻瓜,男人都是野獸,難道你忘了前天晚上的事了嗎?」
雅魚先是一愣,隨即小臉爬滿了紅霞,登時羞得說不出話。
「要是讓你踫了我,我還真沒把握不當場就不你吃了!」他嘆了口氣,眸光含笑地盯著她。「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吧?就是!」
她兩耳滾燙,雙頰紅似五月榴火,低聲道︰「我、我沒讓你繼續解釋啊……我也不想听。」
看著她害羞可愛的小臉,他渾身乍然又熱了起來,只得清了清喉嚨,強抑下蕩漾的心神。「以後,別再誤會我,否則我就真的生氣了,嗯?」
她沒有說話,因為那陌生卻有甜蜜的滋味已經自心坎滿溢了出來,她掩不住莫名的心慌和嬌羞,只是低著頭,幾乎不著痕跡地輕點了點。
他大喜,本想將她擁入懷里,卻又怕嚇著了她。
須臾,雅魚才害羞地輕聲問︰「太子殿下,那位嚴統領說,小晚已經找著了,我能見她嗎?可以帶她回去了嗎?」
一提到此事,麒麟一顆心直直往下沉。
「雅魚……」他有些艱難地開口,「請節哀。」
她粉女敕羞澀的小臉剎那間慘若死灰,呆呆直視著他溫柔不忍地眼眸。
「你……說什麼?」
「很抱歉,小晚死了。」長痛不如短痛,他語氣平靜地道。
小晚……死……了?
她眼前一黑。
「雅魚?!」麒麟大驚,及時接住她昏厥軟倒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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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神態緊張地以紅線號脈,那躺在床上,被重重金黃繡簾掩住的清瘦身影依舊不省人事。
麒麟默默佇立在床畔,負著手,目光焦急。
「她為什麼還沒醒來?」
听到太子詢問,太醫忙放下紅線,屈身下拜,恭敬稟道︰「回殿下,這位姑娘是一時驚憂攻心,以致血脈閉塞昏迷不醒,臣馬上寫方子,熬上一帖安神寧氣湯,服下後就能轉醒過來了。」
「你確定只是憂攻心,沒有其它病癥?」他眯起雙眼,喉頭發緊。
「回殿下,這位姑娘身子是寒弱虛浮了點,不過以老野山參切片日日含著,試圖調理就會好些的。」
太醫其實很想知道繡簾後的女子是何身份,竟能得太子如此關心垂詢?但他也知醫者身份不宜多問,故只是說了幾句安排的話,然後就恭敬退下。
麒麟緩緩掀開繡簾,以金帳勾綰住,然後動作輕柔地在床沿坐下,深恐驚動了她。
他輕撫著她蒼白的臉頰,心里狠狠糾結著,卻不知該如何才能代替她的難受。
她的臉上毫無血色,白得像是雪玉雕就,緊蹙的黛眉就連在錯睡之中,依舊攏愁不展。
他不明白,不過就是個清秀的、溫婉的普通女子,只要他想要,全國就能搜羅數十萬形似的女子來到他面前,個個都會睜著驚喜的眼兒,燦笑如花,心甘情願投入他的懷抱里。
可是要得到她的一笑,卻是那麼地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