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冰兒肚子餓脾氣就壞,可今兒個應該是餓過頭,連發脾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是是是,馬上來!馬上來!」掌櫃的這才如夢初醒,急急吆喝著︰「小二!還不幫公子小姐帶位哪,上好雅座……樓上最靠窗口的,那兒最舒服敞亮。你還愣什麼?快點呀!」
「噯,來啦!」店小二簡直像作夢一樣,傻笑地望著這對神仙般的璧人,忙不迭地招呼著。「公子、小姐,這邊走……當心腳下,留神階梯哪。」
冷如冰就這樣靠在他的臂彎里,好生地上演了一回「侍兒扶起嬌無力」的戲碼。
最好讓她們羨慕到眼珠子都掉出來!炳哈!
最後冷如冰就在他呵謨備至的服侍下,快快樂樂地吃完了十八齋,還游了一會兒湖,買了兩串冰糖葫蘆,放了一趟紙鳶,這才回到客棧休息。
真是大大地出了一口惡氣。
一路上光是看著他溫柔的笑容只對自己綻放,對旁人——尤其是女人——卻是一臉冷冰冰,視若無睹的樣子,她就覺得心花朵朵開了起來。
呵呵呵……
「真是太爽了!」躺在軟綿綿的蘇繡錦被上,她樂得滿眼都是星星,興奮得根本合不上眼。
她開心地在大床上滾來滾去,還不時偷偷捂著小嘴咯咯笑,最後心滿意足地癱成了大字形,喜悅地望著上方的床帳……
等一下!她為什麼這麼樂不可支?
「難道……難道我愛上他了?!」冷如冰花容失色地緊緊捂著雙頰。
死了!
這下子她再也笑不出來了。
***
皇宮花月正春風
靈豐帝緩緩提起朱筆,在雪浪紙上點落一個圓圈,再一個圓圈……就這樣交縱錯疊了一個又一個的圈圈。
梅公公在一旁滿臉崇拜之色,迫不及待贊嘆了起來。
「主子這幅畫真是天外飛來之神筆,大有後古代之風格,開創某種新潮畫派之先軀,果真是詩里有畫,畫中有詩,奴才可以很清楚明白地看出主子這畫中深刻而寶貴的含意——啊,一個圈兒圈著你,今生今世不離散;一個圈兒圈著我,著我,我倆從此不分手;千千萬萬圈圈兒,就好比千千萬萬個……」
「梅公公。」靈豐帝突然喚了他一聲,愉快地拎起那張布滿大大小小圈圈的雪浪紙。「葡萄,朕畫得像不像?」
梅公公滿腔的詩情畫意頓時間僵死在臉上,葡、葡萄?
不過好一個梅公公,他混跡內廷多年,靠得可不是一時半刻的三腳貓功力,而是當年在川境里學過變臉這項獨門絕技。
但見他一臉的錯愕瞬間一變,立時又變成了滿臉堆歡,稱羨不已。「主子好才華,短短十數筆,居然能傳神地描繪出葡萄的豐滿甜美,只要一觀此畫,不知怎地,奴才心里好比被醍醐灌頂,頓時有一種耳目一新的感受呢!」
「是嗎?朕就知道你懂得欣賞。」靈豐帝得意道,卻也不忘別有深意地笑瞄了他一眼。「梅公公,你真不簡單哪。」
那一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功力可說已是出神入化了。
梅公公自然听得出主子的語帶雙關,厚如城牆的老臉皮不禁一紅。「奴才不敢,主子見笑了。」
就在此時,身穿黃金鎧甲的御林軍首領快步前來,恭恭敬敬半跪行禮。
「啟稟皇上,人回來了。」
「路晉?」他星眸一亮。
「不,是……」御林軍首領有些尷尬地道︰「派去的第二名高手,又空手回來了。」
靈豐帝眨了眨眼楮,俊臉浮起一朵無奈又欣慰的微笑。「好,路晉果然是路晉,看樣子朕果真沒有小覷他。」
「皇上請息怒。」
「朕不生氣,只不過這一次你們不能大意了。」他似笑非笑的開口。「這樣吧,你麾下的右翼飛虎御林軍最近也閑著沒事干,就讓他們出這趟任務。記住,只準成功,不準失敗,否則……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屬下領命,屬下明白。」御林軍首領慨然領命。
皇上指的後果他當然明白……很恐怖哪!
一定就是跟鐵沙掌高手秦鐵殺,和這回派去的崆峒派高手阮小二一樣,將被重兵押解入後宮之中,然後一人都得負責挑三個後宮佳麗回家,開始面臨「日也操晚也操,美色銷魂人消瘦」的悲慘人生。
嗚嗚嗚,他們這些臣子究竟是該感謝皇上給的福利這麼好,動不動就大舉搞賞臣子?還是得埋怨皇上,壓根是想害他們每晚不得好眠呢?
唉,不過追根究抵起來,這全是已故皇太後為皇上納入的那三千美人兒惹出來的禍。
那些美人兒美則美矣,卻個個如狼似虎,最愛爭風吃醋,尋常男人根本難以消受。
皇太後為了皇室香火繁盛、瓜瓞綿延,手段是太狠了點;可沒想皇上更絕,他打從一開始就讓後宮形同虛設,連踫都沒踫過她們,只是一開始興高采烈地點點名,編成了百花冊,然後就把她們全放在那兒當皇宮花草看待。
般得三千美人兒是欲火焚身……啊,不是,是越來越渴望愛情的滋潤,所以皇上只好為了她們的青春和幸福著想,每每找到機會就把美人給賞出去。
可是這樣根本是爽到皇上,艱苦到臣子啊。
「還發什麼呆呢?」靈豐帝笑得好不邪惡。「是不是不懂朕的心意啊?要不要朕先讓你到後宮去看一看、走一走,提前感受一下呢?」
「不不不……臣懂、臣懂,臣馬上去辦!」御林軍首領臉色大變,趕緊點頭如搗蒜。
待御林軍首領腳步有些虛浮地離去後,靈豐帝掩不住得意洋洋之色,偏過頭笑問梅公公︰「公公,朕真是個仁君,對吧?」
「古住今來,天下第一。」悔公公重重點頭,滿臉贊同。「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真是個陳年馬屁梅!
第六章
夜深人靜,客棧二樓的回廊有月色隱隱自窗透入,灑落了一地銀光。
佇立在冷如冰的房門前,路晉有一絲絲遲疑。
要敲門嗎?
可不知她是不是睡了?會不會吵醒她?
他猶豫地注視著那扇緊閉的門扉,伸手想敲,最後還是縮回了手。
如果她還未睡,如果她開了門,那麼他打算跟她說些什麼呢?
路晉頓時無言,一時間竟沒想到究竟該跟她說些什麼話。
可是他就是不放心她,就是想來看看她,因為她已經躲在房間里一天一夜了。
白天的時候,他在門外喚著她出來吃早飯,她只是悶著聲音說還在睡,要他別吵,滾遠一點。
偏午的時候,他又不死心在門外敲門,她還是悶著聲音說不想吃,要他哪邊涼快哪邊去。
黃昏的時候,他開始在外頭焦急槌門,她干脆不應門也不吱聲。
「你究竟怎麼了?」他神情憂慮,低低嘆了一口氣。
如果不是怕她生氣,他早破門而入了。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昨兒個她不是還玩得很開心嗎?
雪一般潔白細女敕的小臉,在拉著紙鳶的那一剎那,笑得像個小女孩,讓他的心都軟了。
「難道是我說錯什麼,或做錯什麼了嗎?」路晉胸口微微一緊,眸光迷惑而痛楚。
還是……她病了?!
一想到這兒,他五內俱焚,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急急拍起門板。
「冰兒!冰兒,你開開門……是不是病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你快打開門,你——」
那扇緊閉的門還沒開,二樓每一扇房門倒是全都開了,睡眼惺忪的客人們紛紛探出頭來吼——
「吵什麼吵?三更半夜不睡覺,在那里鬼叫鬼叫個什麼東西啊?」
「你不睡,我們可要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