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辛苦了,喝杯果汁吧。」保母奉上一杯冰涼的新鮮檸檬汁。
「尚同學,熱不熱?」
「尚同學,你考得怎麼樣?」女同學七嘴八舌,臉紅心跳地問道。
「謝謝你們,我可愛的同學們。」尚諾微微一笑,電眼毫不客氣闢哩啪啦地四處竄流亂拋。「我對于這次的考試,很有把握。」
女同學們被電得七葷八素,咯咯亂笑得跟孔雀沒兩樣。
「請各位不要擋在門口好嗎?」範八芳微蹙眉頭,語氣從容平靜地要求。
什麼?天下竟然有人敢對校園王子及其粉絲護衛隊出言不遜?
範八芳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瞬間引起了公憤。
「你是誰啊?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啊?竟敢叫尚同學不要擋在門口?」粉絲一號氣惱的尖聲叫了起來。
「呃……」尚諾微微挑眉,正想開口說他不介意。
可是,這麼多美少女圍在身旁幫他助陣,這種滋味還挺美妙的,所以他也樂得享受眾芳大戰的樂趣了。
範八芳被堵在教室門口,她仰高頭,眯起雙眼看著那張得意洋洋的笑臉。
「就是說嘛,你是哪間學校的丑女?竟然有眼不識泰山,還對我們尚同學不禮貌,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可是我們校董的掌上明珠耶!」粉絲二號應該會在國文這一科考得慘兮兮。
「對啊,對啊!」
「丑女,快滾,這里沒你說話的余地!」
粉絲們拼命為心目中的偶像王子抱不平,只是沒想到看起來是書呆子一枚的範八芳在靜靜听著她們叫囂了幾十秒之後,突然慢慢抬起腳,然後一腳就把偶像王子從門口給踹下五階樓梯!
「哎喲喂呀!」尚諾一時反應不及,當場從樓梯滑跌出去,差點摔個狗吃屎。
「尚同學!」女同學們不禁驚聲尖叫。
「少爺!」保母臉都嚇綠了。
「謝謝你讓路。」範八芳若無其事地走出來,背著書包,拿著水壺,準備到樹蔭下利用時間K書。
所有人全嚇呆了,忙著圍上去查看尚諾有沒有摔傷,一時間也忘了要找「凶腳」算帳。
只有身為受害者的尚諾不敢置信地睜大眼楮,望著那道從容不迫離開的背影。
這個女孩到底是誰?居然無視于他比核能電廠更洶涌龐大的男人魅力?居然舍得踹他這位上流社會首席美少男、人稱「花樣王子」的校園金童?
「她,她叫什麼名字?」
「誰?」
「就是那個女孩……」他指向那道背影消失的方向,「咦?」
怎麼不見了?
第二節課考試開始,尚諾卻再也沒有看到那個好大膽敢踹他一腳的女孩,因為範八芳吃了那顆過期的菠蘿面包後,不幸食物中毒拉了三天三夜。
結果,範家祖先有靈,範八芳與這一屆北一女絕緣,只能明年再來了。
但是無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她成為一個考古學家!
十年後
黃沙漫漫,尼羅河亙古地流過了千年的歲月。
在酷熱灼烈的大太陽下,身材高瘦窈窕的範八芳已經被曬成了黑炭美人,頭頂上的大草帽和蒙面的紗巾抵擋不住陣陣滾燙的熱浪襲來。
她也曾想過學習埃及傳統婦女那般,干脆用黑紗從頭到腳包裹起來,就不必擔心烈陽熾傷人的危險,可是身為這支國際考古隊中唯一的東方女性,她根本沒膽跟其他女性隊員穿得不一樣。
美國籍和法國籍的女隊員珍妮和摩妮卡,坦然自信地穿著透氣涼爽的棉質吊帶T恤,則是卡其短褲和耐用的戰斗靴,綁起的金色馬尾就算被陽光曬得干燥分岔,依舊無損她們渾身上下的考古學者氣息。
人家一看就是專業學者,來這兒就是要干正事的,就算被曬得全身是雀斑也無所謂,哪像她老是在辛勤工作的時候還不時想到防曬美白的重要性,以及皮膚癌潛在危險性,還有埃及的美女肌膚在黑紗保護下該有多麼滑女敕如羊脂……這些有的沒的。
所以,就算她私心曾幻想要打扮成埃及艷後的模樣,但是光想到自己B罩杯的干扁身材外加會被同行給恥笑至死……唉,就算了。
想起小時候苦苦迷戀著的漫畫「尼羅河女兒」,是那般深情綺麗動人,當初還以為走進考古這一行,就一定能發掘出震撼世界的歷史傳奇遺跡,然後在夕陽余暉下,感動地注視著美麗的艷後雕像,嘖嘖嘆息地遙想著幾千年前那段可歌可泣的埃及情史。
她到後來才知道,考古過程一點也不浪漫,不是一整天辛苦地蹲著、或趴著,用把小鑿子和小軟毛刷不斷掃除泥土,就是隨時要有心里準備對抗會把人從開羅卷到南極去的可怕大風沙,以及那突然冒出來咬一口就要教人命喪九泉的毒蠍子。
不是枯燥乏味無聊到想哭,就是危險到小命隨時不保,簡單來說,考古還真不是人干的工作。
本來在兩年前,她首次正式成為某一支埃及考古團隊隊員的第三天,就被操到痛哭流涕,恨不能從開羅用爬的爬回台灣,向範家的列祖列宗磕頭懺悔謝罪……埃及和考古真的沒有她想像中的浪漫呀。
但就在她很不爭氣地想要落跑的那個下午,手中隨便亂掃的小刷子忽然刷出了一片質地粗糙的黃色陶片,上頭有著小半截的埃及獅身鷹首像。
在那一剎那間,她猶如被雷劈到,一股莫名的巨大感動涌進腦門,她眼眶一熱,登時捧著那塊出土陶片放聲大哭。
主導那次考古研究的法國籍尚比雷教授還以為她被毒蠍子咬到,嚇得忙抓起隨身帶的血清針筒就要沖過來救人。
多虧那一片古陶片,範八芳從此真正地愛上了考古!
後來,南征北討,再也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把她從最熱愛的考古工作上拉離開。
想想這兩年,她憑藉著熱情和好狗運參與了不少知名考古隊,見識了埃及一座小型墓室的出土,以及中國開封晚趙公主古墓重見天日的光榮時刻,現在的她,已經是歐洲考古學會最年輕的會員之一,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發光發熱。
沒有人能剝奪她對考古的愛好,就連熾烈到要把人曬成人干的大太陽也不例外!
「芳,喝口冰啤酒吧。」
身材高大壯碩的挪威籍考古學家爽朗笑著,重重拍了她的肩頭一記,熱情地遞來一罐自小保鮮箱里「A」來的啤酒。
「維根,」範八芳抬起頭,感激又五味雜陳地看著他。「我每次看見你,心情就覺得很復雜!」
「還在想你跟我體型差異的難題嗎?小親親,你知道的,維京男人雖然是有名的勇猛,但是我會很溫柔的……」
「柔你個芭娜娜啦!」範八芳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紗巾下的臉頰又羞又臊,幸虧他沒看到,不然又要開始自我陶醉了。「我的意思是,在這麼熱死人的天氣里,又看到你渾身毛茸茸的站在我面前──很熱耶!」
「蜜糖,難道你要我除掉這一身性感的體毛?」他頓時「花容失色」。
「我沒那麼缺德啦,只要你白天不要穿著這身‘皮草’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就好了。」她沒好氣道,咱地打開啤酒罐,拉開蒙面紗巾咕嚕咕嚕灌了一大口。「唔,真是透心涼。」
「‘吐死郎」是什麼?」維根好奇地模仿她說的那句台語。
「透、心、涼。」她一個字一個字教他,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是台語,打從心底清涼痛快到外頭的意思。」
「原來如此。」維根恍然大悟,隨即也灌了一大口,咧嘴笑道︰「真是吐、死、郎!」
她噗地笑了起來,眼角余光不經意瞥見一抹身影,瞬間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