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好兒郎 第3頁

「放心,我不知道你知道。」她收回心神,微挑柳眉,「阿彪、阿虎、阿豹、阿獐,去幫老爺打點行囊,和我一同上京去。」

「啊——我心悸、頭痛、腿寒、抽筋……」路郝仁馬上倒在地上抽搐裝死。

「老爺……」眾伙計驚呼一聲,忙撲上前去揉腿的揉腿,捏背的捏背。「老爺,您不能死啊!」

小卓看得好氣又好笑,雙手叉腰道︰「爹,要你出遠門有這麼可怕嗎?」

出遠門不可怕,跟你出門才恐怖……躺在地上兀自佯裝抽搐的路郝仁暗忖。

這一路上,他若不被女兒念了個耳朵長繭、腦袋臭頭才有鬼。

小卓沉吟地盯著還倒在地上不起來的賴皮老爹,心中著實有點掙扎。

從江南到京師,可是漫漫長路,他老人家怎受得起路途顛簸呢?可要是沒有把老爹帶著,恐怕等她自京師討了債回來,「貸你一生」里所有的庫銀就統統被他給借光光了。

想到這里,她打了個冷顫,二話不說作出決定。

「把老爺扛起來,帶走!」

「哇,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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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著金黃色、散發著皇族氣勢的袍子,烏黑發絲綰髻攏在燦亮貴氣的黃金冠里,溫文爾雅的太子爺皇鳳賦專注地批著各省呈上來的奏章和晴雨表,以及全國各地的谷收商聚冊子。

不只這些,包括賞善罰惡的狀紙和判決也同樣高高地堆在案頭上,其中有一部分被分門別類放在另一疊,那是他和莫宰相與諸賢達臣工商議瀏覽過的,正待圈寫發文回去。

一旁侍立的太監小花子恭恭敬敬拿著拂塵,不時揮來揮去勤勞的撢著灰塵。

但是因為他粗手笨腳的,老是用拂塵尾巴掃得鳳賦幾欲打噴嚏,所以鳳賦忍不住把奏章往邊邊移,好閃躲他無心的搔擾。

太子爺溫厚的性情可見一斑。

「主子,您先喝點茶,吃些點心再批吧,您也累得緊了。」東宮服侍老總管香公公親自捧著點心進御書房,心疼地道。

「香公公,有勞了。」鳳賦抬起頭,溫和地微笑。「就先擱著吧,待我批完這些再說。」

「可是……」香公公是自小看著太子爺長大的,見他這麼勤政辛勞,心中滿是不舍。

「真的不打緊,就擱著吧。」

「可是……」香公公突然悲從中來,眼圈兒一紅。「奴才舍不得主子這麼累呀,自早上過晌午,連口茶也沒喝,一口點心也沒吃,這人是鐵飯是鋼,您就算身子是鐵打的也不成啊。」

香公公這麼一哽咽,鳳賦登時慌了起來,趕緊接過點心。「我吃,我這就吃,你快別難過了。」

太子爺就是這麼善良體貼、親民愛民啊,就連對奴才都這般關愛體恤……香公公更是感動,眨巴著泛紅的老眼瞅著他。

小花子在一旁看得嘴巴大張,目瞪口呆的,連手上的拂塵掉了砸中腳趾頭都不知道。

誰教香公公可是東宮內最有威嚴的老總管,他們見了只有屏氣凝神的份,誰見過他老人家這般脆弱感傷的?

鳳賦則是見怪不怪了,暗嘆了口氣,動作優雅地一口口將美味精巧的點心吃下肚。

其實他兩個時辰前才吃了莫宰相分他嘗嘗的浦東肉干,一點都不餓。

但是身為太子,就是要順應民心、愛護百姓,所以也得安安老總管的心。

他突然覺得胃有點泛酸起來,連忙深吸口氣吞抑下那逐漸在小骯深處翻騰絞動的壓力。

從小他的性子就好,但也被教導要壓抑住內心的騷動和感覺,一定要做什麼、說什麼才能符合太子的身分,將來才能成為一個好君王。

有時候就算師傅和長輩沒有說的,他也會嚴加自我要求,一定要循規蹈炬做個仁德賢良的好太子,做模範給底下的皇弟們看。

可是有時候,他也會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但也許是因為這樣的感覺被壓抑得太久,彷佛是被縛久了雙翅的大鵬鳥,就算松綁開來,也無法習慣自由飛翔的滋味。

就算想要反骨,也不知該從何做起,更別提他還未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來,內心深處無法動搖的道德良心便開始發作,緊緊禁箍住自己,無法動彈。

所以他分外疼惜和羨慕著無憂無慮、無法無天的皇弟們,他們總是能夠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樣瀟灑,那樣不羈……

他暗暗嘆了一口氣。

案皇說得對,他是個好人,但同時也無趣乏味得教人打呵欠。

像這樣的他,又怎麼能夠耽誤好姑娘的青春?又有誰受得了他的沉悶無聊?

「小花子,去幫我拿那件還沒繡完的十段錦來。」

他需要紓解一下壓力。

第二章

「我受不了了……」

坐了兩個月的馬車,路郝仁臉色慘白,有氣無力地垂在窗邊,努力想要吸幾口新鮮空氣,好撫平暈車的痛苦。

再坐下去,他一把老骨頭都要散光了。

相較之下,舒適自在地窩坐在馬車里的小卓,身子自然而然地跟隨著車輪的前進而微微搖晃著,小手熟練穩定地撥動著放在小茶幾上的黃金小算盤,算帳算得可快樂了。

路郝仁暈車暈到發白發青的臉在望向猶一臉紅潤的女兒時,情不自禁申吟了起來。

他這女兒不是人,肯定是九天妖怪來降世的啦!

「爹,要不要再喝點酸梅湯?」小卓笑咪咪地拿過身邊一只胖胖銀壺,「這柳州的酸梅湯真好喝,再嘗點?」

他現在的胃就有夠酸了,不需要酸梅湯再來參一腳。

「小卓,京師到底到了沒?」可憐他老人家只剩半口氣了。

「差不多了吧。」她心不在焉地道︰「早上阿虎、阿彪來報告過了,再五里路便能進入京城,現在都過午了。」

「感謝老天!」路郝仁險些高興到厥過去。

話才剛說完,熱鬧的人聲已經逐漸包圍住他們,剛剛還氣若游絲的路郝仁猛然坐直起身子,精神抖擻地掀開了簾子。「到了嗎?我們到了嗎?」

小卓強忍住笑,揶揄道︰「路老爺子,您精神不錯呀。」

「我要吃京師有名的香酥卷、糖心烤鴨……還要去逛書鋪、古玩店,啊!風景名勝也不能少。」他熱切地屈指盤算。

「敢情您忘了我們進京所為何事呀?」她涼涼發問。

呃……路郝仁瞬間噤聲。

「要吃要玩,行!但是先找到人再說。」她皮笑肉不笑的說。

「可是京師這麼大,人這麼多,要怎麼找?」路郝仁委委屈屈地道。

「現在你也會這麼想了?怎麼在借人家錢之前就沒考慮過這些呢?」她哼了一聲。

路郝仁慚愧得頭都抬不起來,這一路上他已經被女兒早叨晚念到雙耳都快滿出來了。

他自然明白女兒說的句句都是道理,可偏偏他……

「我就是心太軟,心太軟……」路郝仁忍不住忘我地低吟淺唱起來。

小卓冷冷挑眉,「有那個氣力唱歌不如專心點找人,我就不信把京師整個翻過來還找不著人、討不回債。」

「寶貝女兒,那你意下如何?」路郝仁搓著手陪笑問道。

「那還用問?」她陰森森一笑,小臉上滿是堅決。「直接去敲宮門,要里頭的皇帝老兒給個交代。」

「什、什麼?!」路郝仁失聲慘叫。「你、你不是認真的吧?!」

「我是啊。」她掏出那本細心收妥的天字二號帳本,翻到某一頁,指指上頭說︰「那人地址寫的是京師皇宮,咱們當然可以大大方方進宮要債。」

「你瘋了不成?皇宮守衛森嚴,怎麼進得去?再說了,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怎麼敢要皇上給個交代,要是皇上一不高興把你推出去砍頭,那還要錢要個鬼呀?」他滿面驚駭。「不行!爹不準你去送死兼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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