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一怔,想通後忍不住露出滿臉敬佩,「啊,我怎麼沒想到?還是三哥你想得周詳。」
「所以我們不能走,還得多待幾日,」他自信滿滿的一笑,「除了官銀外,天下的銀子都長得差不多一個樣,甭說他們不敢搜身了,就算搜著了又怎的?誰能證明那是劉府的銀子?」
「對對對,你說得沒錯……」她佩服不已。
「你先去把包袱放好,銀票也要貼身藏好,我等你一起下樓吃早飯。」他溫柔地道,「其他的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此時此刻的小刀在杏兒眼中宛若天神般偉岸了不起,也在這一瞬間,她才完全確定他真是鼎鼎大名春風寨的三寨主。
有眼光,見識硬是不凡。
她乖乖的點頭,立刻把包袱拿回房間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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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不其然,客棧里擠滿了吃早飯閑磕牙的人們,嘴里談論的都是昨晚劉府失竊案,此事已在城里傳得沸沸揚揚的了。
「昨晚劉府被賊人盜走了大筆銀子,嘖嘖嘖,真是應有此報,老天有眼哪!」
「可不是嘛,那賊還真是個義賊,替咱們出了口惡氣。」一名老漢大嚼著芝麻燒餅,口水和餅屑到處亂噴,說得可激動了。「想那劉員外平時做生意不但缺斤少兩,前年鬧欠收的時候還壟斷米糧,搞得農人們差點都活不下去要跳井,咱們尋常百姓荷包也大失血……」
「是啊、是啊,他還兼營麗春院專門逼良為娼,不知拆散了多少戶人家,把人家的女兒拐賣入火坑,實在是缺德缺到冒煙呀!」
「偏偏咱們縣太爺是個膿包,別說查案子了,我看他連提著燈籠都找不著自己的……唉!」
「甭急甭氣,听說縣太爺烏紗帽也搖搖晃晃戴不久了,因為知府老爺最近對縣太爺很不滿意,打算奏請朝廷另派賢良來呢!」
「你怎麼知道的?真有此事嗎?」
「我有內幕嘛,嘿嘿嘿,你忘了我那小姨子的表姊跟知府大人的妹妹的小泵是打小念同一個私塾長大的?這件事就是知府大人的妹妹告訴她的小泵,她的小泵再告訴我小姨子的表姊再告訴我的,可是第一手消息,鐵一般事實哪!」說的人洋洋得意道。
「好厲害呀!」
眾人在那兒嘖嘖稱奇的當兒,拉長了耳朵在偷听人家聊天的內容,听到提及自己的義行還高興半天的杏兒等了好久,卻只听見「那賊真是義賊,替咱們出了口惡氣」這幾個字,然後底下就沒了。
「什麼呀,我還以為今日應當是我風頭最健,最受百姓愛戴感激的,沒想他們就只提了我一句?」她大大跌腳。
「噓——」小刀連忙捂住她的小嘴。
幸虧他們坐在角落,其他人喧嘩的聲音又太大,否則她這不是等于告訴全天下的人,她就是那個賊嗎?
他真是得時時跟在她身邊不可,否則一眨眼又不知道她要闖出什麼大禍來了。
「嗚……你做什麼啦?」杏兒好不容易才自他的大掌掙月兌,用力喘了一口氣。「想害我斷氣啊?」
「別這麼大聲說話,免得被人發現了。」他告誡她。
「對喔!」她一怔,訕訕然笑了起來。
「吃個包子吧。」他隨手拿了顆包子塞給她。「神情自然些。」
「我知道,這又不是我第一次……」她及時噤聲,咬了一口包子堵住嘴巴。「唔,總之你別小看我了,我在江湖上可也是有名聲的。」
他如果誠實說出自己壓根沒听過她的「名聲」,恐怕會被打吧!
但是小刀同時也覺得她是自己所見過最可愛的女飛賊了。
「杏兒,我記得你說你爹是夫子,為什麼你沒有跟著他鑽研學問勤讀詩書?」他呷了一口香片,好奇問道。
杏兒有些戒備地抬起頭,「為什麼我爹是夫子,我就得跟他鑽研學問勤讀詩書?」
「你不知我有多羨慕可以生在書香世家的人,如果我爹是夫子,恐怕我今日早已高中狀元簪花游街了。」他向往極了。
她拿著包子的手沒來由的一顫,也許是想到了不願想起的童年,不願回首的往事,語氣微微苦澀了起來。
「那也沒什麼好羨慕的,反倒像你這樣多好,自由自在閑雲野鶴的,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一切只要听憑自己的良心就好,完全不用理會一些鄉願冬烘、食古不化、冥頑不靈的人說一些沒道理的陳腐觀念。」她忿忿地再咬了一口包子。
「話不能這麼說,聖人說的話都是很有道理的。」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盯著她道︰「不得抹煞也。」
「我最討厭有一些人假藉聖人的話來規範女人什麼可以做,什麼不能做!」她越說越憤慨,「什麼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女人一輩子都得當人家的附屬品,做牛做馬還沒有講話的資格,我覺得這一點都不公平。」
「杏兒,你這麼說就錯了。」小刀不贊同的搖頭,「女子能相夫教子是何等偉大的志業,怎麼被你這麼一說好像半點價值都沒了,難道你不敬佩你自己的娘親嗎?你不覺得能夠操持好一個家,讓自己的相公和孩子完全沒有後顧之憂,這也很了不起嗎?」
「是很了不起,但是女人一輩子辛辛苦苦地為家為相公為子女,拚死做個賢妻良母好媳婦,不斷在成全家人的快樂,卻一點也不保證自己也能夠得到快樂。」她越說越激動,就差沒拍桌子。「還有,一樣都是十月懷胎人生父母養的,為什麼女人一旦成了親,就得從此以後被喚趙氏錢氏孫氏李氏,連自己的名字都保不住,這應當嗎?公平嗎?」
小刀听得一呆,一時之間完全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的開口。
「呃,你說得有、有道理,但、但是聖人的話也不能駁斥……」
他還以為自己這麼說肯定會再惹惱她,沒想到杏兒雙眸陡然亮了起來,神情熱切地湊近他。
「你真覺得我說得有道理?真的嗎?」
「呃,是啊。」他怔怔地點頭,「但我的意思是聖人的話——」
「三哥,我真是開心死了!」她歡呼的跳了起來,小臉興奮得紅通通的。「生平頭一次有人贊同我說的這番話,還說我講的有道理耶!我不是在作夢吧?三哥,你真的覺得我說的很對,對不對?」
「呃……對。」看著她欣喜若狂的模樣,小刀又怎麼說得出「不對」兩個字呢?
何況她剛剛的話的確有那麼一點道理,他還從來沒有用這個角度想過女孩兒家的心情。
但是他懂什麼女孩兒家的心情呢?他在三年前還是個西瓜大的字不識一擔,只知練武搶劫的大老粗,春風寨里的姑娘見到了他不是害羞跑走就是搭著他的肩和他劃酒拳,根本沒有人會和他談論心事,所以杏兒說的一定都對。
「嗯。」他摩挲著堅毅有型的下巴,沉吟著。
「三哥,你人真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杏兒笑得合不攏嘴,滿眼都是崇拜光芒。
霎時,聖人的話或小女子的話孰是孰非誰好誰壞已經完全不重要了,因為她晶亮笑眼里的崇拜之色讓小刀整個人情不自禁飄飄然,暈陶陶了起來。
「呵呵呵,是嗎?」他傻笑著,靦腆地模了模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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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兒舌忝著冰糖葫蘆,笑吟吟地看著官府張貼的緝拿榜文,上頭畫了個落腮胡,滿臉橫肉典型江洋大盜的臉,旁邊還寫著懸賞一百兩捉拿此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