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愛不甘心 第12頁

在踏進家門的那一剎那,溫暖的燈光包圍住她,她整個人頓時彎腰痙攣了起來,所有的灼燙酸苦自胃部沖上喉頭,她連忙沖進浴室大吐特吐。

吐得一塌胡涂,汗水和涕淚交縱滿瞼,狼狽得再也弄不清楚淚水究竟是因為嘔吐還是哭泣?

只不過是頓道歉的晚餐,為什麼她的心會那麼痛?

不是說過了他和她之間什麼都沒有嗎?

第六章

昭絨以為經過那一頓晚餐後,至少他會再出現在她生命里,無論是用公事做藉口,抑或是為了其他。

但是沒有。

真的沒有,一天天的過去,她只從他的特助那兒收到主屋和夏屋一切全權交給她處理的訊息。

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昭絨失魂落魄地在工地里游蕩,常常忘了自己要做什麼,應該做什麼。

有時候她抱著一捆纜線,在晃了大半個小時後,遺不知道要拿它做什麼;再不然就是明明五分鐘前發過便當給所有工人了,她又拿起手機撥號,要跟便當店老板訂便當……

笆寶惜真的看不下去了,她這個寶貝女兒到底是中了什麼邪?

「昭絨,你過來一下!」摘下工作帽,甘寶惜把在三樓鷹架上晃來晃去,教人捏了把冷汗的女兒抓下樓,帶到一旁較陰涼的地方「拷問」。

「你不要小命了嗎?三魂七魄都沒帶出來就在工地里亂晃,剛剛一根鋼筋差點砸中你腦袋你知道嗎?」

「啊?什麼?」昭絨茫然地抬頭看著母親,「鋼筋?鋼筋不夠嗎?我明明就算好了足夠的數量,還跟廠商多訂了一些備用,不會不夠的。」

「你——」甘寶惜真是會被氣死,但也忍不住憂心地問︰「你到底怎麼了?我看你這半個月根本沒有把腦袋和心髒帶出來。」

「媽,不要講冷笑話。」她虛弱地笑笑,藉著低頭翻看設計圖想逃過母親銳利探究的眸光。

她也知道自己最近有點失常,但是有那麼嚴重嗎?她只是常常做事情做到一半,忽然發起呆來。

也許是更年期提前在二十一歲這年降臨,就像當她突如其來地想起狄若雋時,臉上會出現可疑的熱潮紅。

「他是誰?」甘寶惜沒有被她轉移話題,盯著她問道。

「誰是誰?」昭絨匆匆卷起設計圖,起身就想落跑。「啊,我剛剛想到我還要跟市政府申請那個……」

「那個讓你失魂落魄的元凶是誰?」甘寶惜語氣毫不放松的追問。

她心里一震,「媽,沒有誰……我真的沒事,你別擔心了。」

「你們年輕人老以為我們長輩沒青春過嗎?你明明就是一臉為愛神傷的模樣,媽又怎麼會看不出來?」

「我沒有!」昭絨悚然一驚,大聲否認。「我真的沒有,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上那個自以為是又莫名其妙的狄若雋,我——」

「哦,還說沒有?」甘寶惜得意地套出了女兒的心事,但是在下一秒鐘卻愣住了,「狄若雋?ROSE飯店的大老板?就是我們的業主?」

「我剛剛說了什麼?」昭絨驚覺失言,連忙裝傻。「媽,我實在太忙了,真的,我先走了,拜拜!」

她火速逃離現場,甘寶惜也因為大震撼了而忘記要留住女兒,好好盤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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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沒有愛上他,我沒有愛上他,我沒有!」

昭絨沖出工地,奔過熱鬧的街道、逛街的人潮,直到精疲力盡地坐倒在公車站牌邊的鐵椅上。

她不可能愛上他的,他們不過才見了幾次面,他也只不過吻了她一次……該死的!就別再提「吻」這件事了吧!

「我應該把他忘掉……」她往後仰靠在椅背上,無力地閉上雙眼,「只有把他忘掉,我才能夠過平靜的生活。」

「忘掉誰?」

燦爛的陽光倏地被擋住,昭絨還來不及感謝那為她遮蔭的人,頭頂就響起了熟悉低沉含笑的聲音。

她猛然睜開雙眼,眸光不偏不倚地正對上若雋性感迷人的笑顏,咚地一聲,心髒率先淪陷。

「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方才到工地,車才剛停好,就看見你急驚風似地往外沖,我就跟著你過來了。」若雋挨著她身邊坐下來,笑意瀟灑。

她立刻往旁邊挪動身子,和他拉開距離。

他笑著皺起眉頭,伸長臂將她整個人攬了回來。「你要去哪里?」

「我……」她瞼色一陣紅一陣白,想要開罵,又考慮到公車站牌人多,只好咬牙低聲道︰「放、開、我!」

「我不放。」他笑得好不邪惡,眼神卻難掩溫柔。「你為什麼變瘦了?還曬得跟黑炭一樣。」

「要、要你管。」靠得他這麼近,她敏感地感覺到他的體溫和獨特的男人氣息,還有那強大輻射能量般的性感,說話又開始結巴了。

可是為什麼嘴里這麼說,她的心卻開始冒出甜絲絲的泡泡呢?

「我到溫哥華一趟。」他突然道。

她正要回「關我什麼事」,卻不經意瞥見他神情寂寥黯然,她的心一緊,隨即絞擰揪疼了。

她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眼神這麼悲傷過,在這電光石火間,她眼前彷若閃過錯覺,幾以為是當年那男孩坐在她身邊。

這抹眼神好不熟悉,但是她顧不得想太多!此時此刻眼前心底都是他,她開心的看著他。

「這一生對我影響深遠,也是最重要的長輩,最近病倒了。」若雋眸光看著前方,「我回去探視昏迷的他,看著他蒼老的容顏,忽然感覺到害怕……」

「害怕什麼?」她輕聲地問,目光柔和地凝視著他。

「如果他真的走了,我會變成什麼樣的人?我多年來堅守的信念是他給我的,一旦他消失在世上,那麼我十幾年來所相信的、堅持的,是不是也會隨之土崩瓦解、灰飛煙滅?」他苦澀地低問。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跟她說這些,為什麼放心讓她看見自己的脆弱?他只知道這十幾年來的孤寂從來沒有消失過,老爺子是他的精神燈塔,也是他最親的親人,如果老爺子真的撒手人寰,那麼他極力爭取的、證明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好不容易尋覓到的歸屬感又將化為幻影,沒有人包括他可以將生命交付的兩名好兄弟知道在他驕傲、自信的盔甲底下,有著最深沉的恐懼和孤獨感。

沒有當年那個見義勇為的小女孩,他不會有生存下去的動力,但是沒有老爺子,就不會有如今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狄若雋。

他再也無法壓抑內心的絕望與惶恐,在飛抵台灣的第一天,他就忍不住想要來看看她。

她身上源源不絕的朝氣與生命力,讓孤獨躓躅黑夜多年的他難以抗拒親近她的渴望。

單單只是坐在她身邊,看著她充滿英氣的濃密雙眉,坦率純真的臉蛋,甚至嗅聞到她身上淡淡清新的花香味,他就感覺到莫名的平靜、安詳與快樂。

也只有在她身邊,他才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還在跳動著。

「他一定不會有事的。」昭絨難抑憐倍之情,伸手撫平他眉心的緊皺。「愛的意識波是最強大的力量,有你這麼關心他,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為什麼你對人性這麼有信心?」他輕輕抓住她的手腕,深邃的黑眸里滿是迷惘。

「因為就算對這個世界失望,我們也不能對自己失去信心,只要相信,就一定能做得到。」她真摯堅定地迎視著他,「人性還是有最美好的地方,就像你對那位長輩的愛與關懷,在冥冥之中,他一定能感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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