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虐無道 第14頁

「荔女!」他又驚又喜。

隨即又警覺噤聲,深怕吵醒了她,他立刻放緩動作,輕輕地拉過被子為她蓋上。

他深邃的眼神溫柔似波光瀲艷蕩漾,專注深情地緊著她熟睡的小臉,心底不禁泛起一陣暖洋洋的滋味。

她昨晚竟這樣守了他一整夜?

「妳真傻,是放心不下我嗎?」他沙啞撼動地低語,大掌輕輕撫模著她的頭。

雖然她的發染成了最時髦的紫色,但發絲依舊觸手柔軟滑順,如同一匹最上好的絲緞。

他記得她小時候也愛剪短短的頭發,怒發沖冠似的,小小的臉蛋和眉眼間看得出英氣橫溢。

他最愛看她教訓數落村子里常欺負女生的那幾名小毛頭,扠著腰,振振有辭,一臉正氣的模樣。

也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發現他好喜歡好喜歡這個小女孩。

一直到現在,當年那抹單純的喜歡漸漸在心頭沉澱、累積、刻劃出更深遠雋永的情感來。

他心上的位置老早就被她佔據了,並且十數年如一日,堅定而不移。

只是這個傻氣魯莽、大嗓門的丫頭,幾時才能夠了解他的心意呢?

荔女微動了動,靜權連忙輕拍撫著她的背,試圖再將她哄睡。

「嗯?」她卻是迷糊地睜開惺忪睡眼,小手揉了揉。「你起來了,肚子餓嗎?我去幫你買早餐。」

「我還不餓。」他淺笑道,有一絲憂慮地凝視著她,「倒是妳,昨天一定累極了,為什麼不回家好好睡一覺呢?」

「不放心你啊。」她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伸了個懶腰,完全沒有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吐露了對他發自內心深處的關懷。

「謝謝妳。妳餓嗎?想不想吃點什麼?」靜權心下大喜,卻強忍著面上不動聲色,免得驚動了她。

「對喔,你不問我還沒發現肚子好餓,」她模著扁扁的肚皮,這才想到昨晚在那家西餐廳根本食不下咽,就算吃下去也消化不良。

唉,她昨天為了挺陸姊,也可以算是一大犧牲了,居然還坐在那里听一個自大狂吹噓了三個小時。

她最近的脾氣真的改很多,沒有賞他兩記鍋貼和一腳算是很有EQ了。

「我的身體沒什麼大礙了,不如妳再睡一下,我去買早點。」

「開什麼玩笑?」荔女一緊張,神情又復凶惡起來。「你別忘了你可是病人耶,買什麼早餐?你要不要干脆在床上翻兩個跟頭來看看?啐,亂七八糟。」

他不禁失笑,卻被罵得心坎里滿是幸福洋溢的滋味。

她真的在關心他呢!

「你乖乖給我躺好,我去買。」她推開被子就站了起來。

這時門外傳來兩下輕敲,他倆相覷一眼,以為是護士來巡房。

「請進。」

沒想到開門進來的人是沈家的司機小王,他笑嘻嘻地拎著一個大食盒和一只保溫壺。

「荔女小姐,少女乃女乃要我送早餐過來給你們。」小王殷切地將早餐放在桌上,然後動作俐落地收了昨兒個吃殘的食盒。「我中午再送飯過來。」

「小王,謝謝你。」荔女感激不已,「順道幫我謝謝銀當和周媽。」

「哪里,別客氣,應該的。」

靜權還來不及表達謝意,小王便笑嘻嘻地離開了,他怔怔地望向荔女,下解的問︰「少女乃女乃是……」

「就是銀當啦,我的死黨里也就只有她當了少女乃女乃。」她頓了一頓,眨眨眼楮,「不對,還有陸姊,不過陸姊不算,她是高夫人。」

「呃……原來如此。」雖然他還是听得很模糊就是了。

「快刷牙洗臉吃早餐了。」她趕著他,然後忍不住先打開食盒蓋子。「哇,好香喔……」

「待我出院後,真應該好好謝謝銀當。」靜權由衷嘆息道。

「那我呢?」她指指鼻頭,大剌剌不客氣地問︰「你要怎麼謝我?」

他笑了,眼神更溫柔,「傾盡所有也在所不惜。」

「真的嗎?」她幾乎沖口而出--要你的心,也行嗎?

總算最後一絲理智拉住了韁繩,她小臉一陣紅、一陣白,嗆咳干笑著打混過去。

「啊,吃飯、吃飯。」

靜權在醫院躺了五天。

其實他兩天就可以出院了,但是有荔女照顧著他的日子猶如置身天堂,所以他只好很卑鄙地央求醫生再讓他多「觀察」兩天。

「你今天感覺怎麼樣?」

荔女邊削著富士隻果--是禰芽送來的,邊吃著美國西北櫻桃--另一個死黨郝紈買的,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閑聊。

靜權眉開眼笑,乖乖地樂當一個最配合的病人。

「我很好……呃,只是腰眼的地方還有一點點酸。」他故意皺眉頭,嘆氣道︰「尤其劇烈移動的時候,我想這一處的筋發炎情形比較嚴重吧。」

「那怎麼辦?你要不要問醫生吃哪種藥會好得比較快?否則以後你開飛機開到一半腰痛了怎麼辦?」她憂心忡忡地問道。

「妳放心,只要休息幾天就沒事了。」他不忍她太過擔憂,連忙道。

荔女怔怔地點頭,手上的水果刀用力削過隻果,沒想到一個不小心連帶削掉了一小片指頭的肉。

「哎呀!」她痛呼一聲。

剎那間鮮紅的血噴涌而出,迅速染紅隻果也滴落在衣服上。

靜權的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一把抓住她受傷的手指,急聲道︰「手抬高過心髒,我幫妳壓住……醫生?醫生呢?護士!護士!」

他驚慌失措地狂吼著,拚命按著喚人鈴,

「只是皮肉傷……」她盡避疼得齜牙咧嘴,卻也感動得痴痴望著他。

他這麼心疼她受傷嗎?

她好象是第一次看見談笑自若。翮翩儒雅的他慌亂驚痛成這個樣子。

就連那天他和小混混們打架時,被揍得鼻青臉腫也未曾听他呼過一聲痛,可是他今天竟然因為她手指受傷就臉色慘白。

她的腦子暈暈的,傻傻的,胸口熱熱的,緊緊的……

這種滋味、這種悸動……難道就是愛嗎?

接下來的情形可說是一片混亂,荔女尚未從「自己可能已經愛上了他」的強烈沖擊中蘇醒過來,就面對一連串止血包扎的醫療動作,並眼睜睜看著他對著笨手笨腳的實習護士大吼。

房靜權耶!他是鼎鼎有名好風度、好性情的完美先生,今天卻變得像頭狂暴的獅子,見人就吼、見人就咬。

她太震撼了,可是一想到他為了她,急得形象全無也不管,又忍不住一陣暈暈然地傻笑。

「好了啦,我沒事了,你那麼凶,萬一把護士小姐罵哭怎麼辦?」她溫柔地攀住他的手臂勸道。

靜權急急轉過頭,眸光焦慮急切地望著她,「妳現在感覺怎麼樣?手還很疼嗎?要不要請醫生來打支止痛針?」

她咧嘴想笑,卻又忍不住眼眶濕潤滾燙了起來。

「傻瓜……」她吸吸鼻子,「傻瓜。」

他輕柔卻堅定地緊握著她的手,看著她已包扎起來卻依舊滲出血絲的手指,鼻頭不禁一酸。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他聲音瘖啞地痛責自己。

如果不是他的私心作祟,荔女也不必為了削隻果給他吃,而削傷了手指頭。

「什麼呀,又不是你的關系。」她用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捶了他一記,卻嚇得他臉色又變得蒼白。

他緊緊抓住她另一只手,余悸猶存地道︰「別亂動,萬一踫疼了怎麼辦?」

「我沒有那麼脆弱。」

她現在突然覺得……他不是那麼婆婆媽媽了,他的溫柔和體貼、疼惜像是一張網,緊緊地將她纏繞在里頭。

原來被一個人這樣深深切切地在乎、關心著,是一種這麼窩心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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