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服語氣嚴肅的打斷他的話,「不!」
他震動地看著妻弟,不太明白一向溫文爾雅的子服因何如此嚴厲凝重,「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不想她痛苦的話,就永遠別讓她知道你心里有別的女子存在。」子服肅然地道︰「寧願欺騙她,讓她繼續在愛里度過一生,也別讓她知道你的背叛,這對她太殘忍了,你已經傷了一個女子的心,不能再傷一個。」
愉舟眼底的迷惘和痛楚漸漸地散去,心痛依舊,但迷惘已不再。
他緩緩地點了點頭,沉聲這︰「是!我不能讓子鳳知道這一切。」
子服輕吁口氣,有些疲倦和悵然地道︰「姊夫,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度,然而我想,牡丹姑娘應當不會怪你才是,雖然你未能及時阻止火劫,但這是命中注定,你就別再自責了。逝者已矣,來者可追,你雖不能好好珍惜牡丹,卻能好好愛惜鳳凰,不是嗎?」
愉舟感動地看著他,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頭,「子服,許久未見,你果然已經是個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兒了!你說得對,我該愛惜身邊的子鳳,不能再失去了。」
子服露出一抹笑,清雅的臉龐滿是歡喜,「那就太好了。」
「來!」愉舟眼底的傷心之色消褪了不少,與子服的一席話,使得他對于牡丹的歉意和愛已經升華了。「我一定要敬你這杯酒,多謝你的傾听和開破,讓我心頭上沉甸的大石落地,來,干了!」
「干!」雖然子服從不喝酒,但是為了堂姊夫,他也倒了一大杯女兒紅,干了!
滿園子的紅梅花,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輕薄小巧的雪花,又飄飄然地下起了一場小小雪雨。
第二章
春節初過,熱鬧的元宵節也不及待上演,家家戶戶皆忙著做女乃黃團子,大街小巷充滿了近百種戲把子,什麼擊丸蹴鞠、踏索上竿、趙野人倒吃冷陶、孫四燒煉藥方、猴呈百戲、大特落灰藥榾兒雜劇等。
再加上精致的各色燈飾,有蘇州的五色玻璃燈、福州的白玉燈、新安的無骨燈,還有各式各樣的燈虎(燈譴),把個元宵點綴得好不熱鬧。
子服一身雪綢長袍金腰帶,帶上系著一方各色絲線攢成的五段錦碧玉,隨行走間自然散發出一抹風流自若氣度。
他烏黑的發攏聚成儒雅的書生冠,僅以一枚綠玉骨釵別住,眉目清秀面龐俊美,兼之滿身恂恂清雅的書卷味,漫步行走在城郊外的小徑上,他不自覺地引來不少仕女婦人的傾慕眼神。
走著走著,一聲微弱的嘰啾聲響起,他住聲音來處一瞧,隨即慌慌張張沖向一株大楊樹下,蹲小心翼翼地捧起落在雪地枯葉上的幼小雛鳥。
「哎呀,你怎會掉下來了?你的父母呢?」他憐惜溫柔地撫模著小雛鳥,牠因寒冷而瑟縮著,依偎地往他掌心深處鑽去,彷佛想要尋求溫暖的守護。
也許是冬天雪落得急,枯椏枝頭又無力照拂住巢人,所以小雛鳥才會掉了下來。
他抬頭望向高高的枝頭,勉強辨認出了一個由小小的干枝葉草所編成的鳥巢。
他人手輕抹著那只有著鵝黃絨毛,柔軟卻瑟縮連連的小雛鳥,心底又憐又困擾。「原來你是打上頭掉下來的。可憐的鳥兒,你一定很冷吧?不要緊,我幫你回到窩里去。」
他仰仰他把鳥兒攜在懷里取暖,小心不讓胸膛壓擠到牠。可是他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看樣子我得把你送回上頭,但是這兒又沒梯子……」他自言自語,有點傷腦筋。
但見一個玉樹臨風的男子,呆頭呆腦地在大楊樹底下晃過來晃過去,一會兒仰望著天空,一會兒又模模那堅硬的樹身,十足傷透腦筋的模樣。
小雛鳥在他懷中汲取了溫暖,不再瑟縮發抖,高高興興地啼叫起清脆的歌聲來。
子服聞聲微一笑,隔裳模了模軟綿綿的鳥兒,「啊,你有精神啦,是對我很有信心嗎?放心,我王子服言出必行,說到做到,一定會助你回家的。」
有幾名仕女結伴著經過他身畔,把把團扇掩箸嘴兒輕笑箸,不約而同對他投以愛慕又羞澀的眸光。
子服恍然未覺,他只是盤算著該如何讓「落」鳥歸巢。
「啊,還是用爬的好了。」他沒有武功,可是古人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一步一步往上爬的法子也挺濟寧的吧?
子服挽起了袖子,顧不得姿勢難不難看,長長的腿踩著楊樹上粗壯的樹瘤,緩緩地攀了上去。
一方面,他得使勁不讓自己掉下來,另一方面,他又得注意別壓傷了在懷里嘰嘰啾啾,煞是快樂的雛鳥,這爬起樹來也就分外吃力了。
好不容易攀到枝頭上,他危險地跨坐在粗大枝椏上,一手抓住技干,一手入懷掏出扭動不已的雛鳥;顯然牠已經樂不思「巢」了。
鳥巢里還有四五只一樣大的雛鳥,擠成一團取暖著,一雙雙圓圓的黑眼楮好奇地看著他,好似不知道這個高大人兒突然冒出來做什。
子服好不小心地將雛鳥放回鳥巢里,這才松了口氣,「這下好了,你們兄弟姊妹團聚,千萬別再跌下來了。」
他松弛下來之後,本能笑看底下,卻倏地嚇了一跳,腳底板陣陣涼意竄了上來。
原來……他爬這高了。
糟了,這上來容易下去難,他該怎辦?
他拍拍胸膛,稍定心神,「不怕、不怕,料想是下得去的……也許只是從上頭看下去比較高一點,我何必自己嚇自己。」
話雖如此,他還是好生躊躇,左腳試探完換右腳,就是沒有一腳敢做先鋒探路。
就在這時,一個銀鈴般的清脆笑聲響起,子服心頭猛然一震,著迷地望著聲音來處。
一個穿著雪白衫子,衣袖裙襬間繡著點點紅梅的美麗女子正抬頭仰望著他,笑得好不燦爛。
她烏黑如雲的秀發梳成了嬌俏動人的團髻,披散在背後的長發柔美發亮,髻上簪了兩三朵紅萼悔,白女敕小巧的耳垂懸著兩枚晶瑩似雪的珍珠,在她嫣然歡笑的時候微微晃動著,既清雅嬌媚又婉轉天真,煞是動人。
子服看呆了,他目不轉楮地盯著那巧笑憨然的女子,心底陡地涌現出一股強烈的激蕩和沖擊感覺。
好美……,他從未見過笑得這麼可愛、這麼美的女子。
她粉女敕瑩然的小手輕拈把玩著一枝梅花,朵朵綻放的紅梅點綴在細枝上,在她笑得好開心的時候也輕輕晃動著。
彷佛梅花也跟著笑開了顏。
她拉了拉身畔一身綠衣的侍女,笑指著他,「妳瞧,是個傻瓜。」
子服心兒又是一蕩,他痴痴地望著女郎,身形一動,本能地想要趨前更近的看她卻沒想到自己此刻掛在半天高的處境,于子一動,他整個人就失勢地摔了下來。
「哎喲!」女郎嬌呼一聲,睜大了眼楮,閃過一抹不忍卒睹之色。
「哎喲!」砰地一聲,子服結結實實地摔落在滿地黃葉殘雪的草地上,摔個四腳朝天卻也好巧不巧地摔在她的繡花鞋前。
他掙扎著起身,疼得齜牙咧嘴,可是隨即爆出的銀鈴笑聲又撫平了他所有的酸疼震痛。
嬌憨女郎笑得直不起腰,小手握不住梅花枝,任憑掉落了下來。「呵呵呵呵……」
「小姐,當心哪!嘻。」綠衣侍女攙扶箸她微小輕弱的身子,笑咪咪地道。
雖然他摔得著實不輕,但是能夠看見她清麗嬌女敕的臉蛋笑得如此燦爛繽紛,子服也跟著咧開了笑,心花朵朵盛放了。
他直直盯著她,緊張到結巴起來,「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