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她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麼辦法「化險為夷」。
「公子這邊請。」
她原以為郝夢淮傻傻的,笨笨的,是一下子就被她的美色迷過來的,可是沒想到一登高上了漢代牌樓,他立刻就忘了她,欣喜若狂地去研究上頭留的題字或篆刻了。
「湖光映霞光,月色透朱窗,古今舊地游,共品漢家塘……」他讀著上頭飛舞的詩墨,嘖嘖稱贊,「真是好詩,簡單拙樸,卻自有一股飄然詩氣。」
她跟在他後頭,看著他渾然不似裝出來的狂熱賞析模樣,突然……覺得心底有點怪怪的。
她還以為他是個賭技出神入化到鋒芒內斂的賭徒,要不就是個好運卻傻氣的鄉下土包子,可是這一瞬間,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名門書卷氣息,卻令她情不自禁深深震懾。
他的出身一定頗為不凡,若不是什麼書香大戶之子,就是知名官家子弟吧?
「……盈姑娘,你快來看,這里還有一首好美的《點絳唇》……」他驚喜忘我地牽起了她的小手,將她拉近來,「……明月小樓,清泉引自銀河注,星子忘路,繁落人間住,荷塘香綻,十里輕風拂,夜成幕,幽簾輕卷,悄掩玉人步。」
盈盈識得不少字,但是大多都是些經商之道或是怎麼記賬,是無暇無空也無興研究些詩呀詞呀的東西,她半是尷尬半是窘然地瞪著那一闋詞。
每個字兒是都認得,可是拼起來的意境對她而言就有點難懂了。
剎那間,她有點汗顏,卻也忍不住佩服起他來了。
「這說的是什麼喔?」她不自禁問道,看他深深贊嘆的模樣,突然也好想要弄懂喔。
他並沒有取笑她,反而是溫柔地別過頭來,輕聲地為她解釋著︰「這闕詞說的是這片美景像是引自天上銀河與繁星築成,而在這幽靜動人的夜里,有一伊入來相會,輕輕地卷起簾兒,就是要幫忙掩住羞澀的玉人前來幽會的腳步聲。」
她恍然大悟,意境果然很美,只是……
「如果是相會,為什麼要怕人家知道,還要掩住腳步聲?」她精細的腦袋正經八百地指出,「而且卷簾的聲音就可以遮住腳步聲嗎?一個人半夜走路來相會,要是四邊有人,早就給人看見了,光是掩住腳步聲有什麼用喔?我瞧這個作詞人要不是呆呆的,就是自以為可以掩耳盜鈴!
他一怔,驀然笑了起來。
她話一出口,這才發現自己這個半點兒也不懂得詩詞的人,也跟著人家做什麼詩評……而且他在笑,肯定是她說錯了,而且還錯得好離譜。
唉呀呀!
她的臉瞬間漲紅了。
「咳。」她慚愧地低下頭,暗咒起來。
逞什麼能嘛,自曝其短,這下子給人看笑話了。
夢淮笑眯眯,溫柔地看著她,「真是說得太好了。
「咦?」她猛然抬頭,驚奇地望著他。
「是真的。」他安慰著她,認真地道,「你說的沒錯,這個詞人有點傻氣,以為拉了簾就能掩住腳步聲,這確實不太可能的。
他昧著良心把意境這種東西先拋到一邊,畢竟站在務實的立場上,盈盈的考語是很有根據的。
盈盈眨了眨眼,驚訝地望著他,「是真的嗎?我這麼說不會很蠢?
「怎麼會喔?」他笑了起來,笑容性感又天真。
她突然被這個揉合男人與男孩的稚氣笑靨給迷住了……痴痴地望著他,半天……腦袋怎麼也回不過神來。
只是自心底有意識地、漸漸地泛起了一絲絲甜甜的、感動的滋味來。
她一向精明堅強、善于算計,人人都當她是刀槍不人的女諸葛,從來沒有人知道她也會有柔弱不安的一面,也從來沒有人這麼溫柔包容地撫慰著她……
她明明出糗了,可是他卻這麼一本正經地替她掩飾掉,讓她的自尊心毫發無傷。
剎那間,盈盈手足無措了,被這樣陌生卻美好到驚人的感覺深深包圍著……一時之間,無法反應。
「盈姑娘,你還好嗎?我說錯了什麼嗎?」夢淮不知道她此刻心底的震撼,還以為是自己說錯話了,略帶驚惶地輕問。
「沒……沒有。」她急急轉過身去,眼兒急忙眺望美麗的湖面和殘綠的荷葉,就是不敢迎視他的眸光。
她的胸口怎麼怦怦聲不絕?天哪,一顆心怎麼像是要打小嘴里蹦出來似的,她趕忙壓住了喉間,吞了口口水。
「盈姑娘,對不起,我一定是說錯了什麼?」他緊緊跟來,站在欄桿畔輕輕地叫喚著她,滿臉歉意,「你別生我的氣好嗎?」
她被他靠近的男子氣息撩撥得心跳更狂更急,結結巴巴地左移了一步,「呃,我真的沒事,只是……只是一時哮喘發作,沒什麼的。」
「哮喘?」他驚呼,著急焦慮地握住了她的手,拉著就要往樓下跑,「哮喘發作可是不得了的,我現在就帶你去看大夫……啊,不對,不能讓你用跑的,免得再刺激了病情……來,抓緊我!」
他想也未想,一把攔腰將她抱了起來,長腿飛快地往階梯奔去。
盈盈驚喘一聲,本能地緊緊抱住了他的頸項免得摔下去……整個人兒偎在他溫暖堅實的臂彎里,在他狂奔之下連稍松也不敢松開一些些。
他……把自己抱得好緊!
盈盈瞪著他布滿焦急之情的英俊臉龐,肌膚隔著布料,在不時磨擦下,敏感地感覺到了陣陣的溫熱和勾魂動人……她的臉頰驚人地滾燙了起來,心坎兒里的那顆心跳得更急更亂更不知所措了。
只是……她的小手竟環得他更緊更緊……
她拼命告訴自己那是因為他跑得太快,她怕自己一個不留神摔下去。
穿越游賞風景的人群,他用自己的肩膀和身體撞開無數人潮,保護著她不受一絲絲的踫撞,就是心急著要帶她去找大夫。
她緊攬著他的頸子,偎在他懷里,驚愕又感動地看著他額上沁出了顆顆熱汗來,卻依舊凜然不退、堅定向前的神情……
已經有人在罵他是急驚風、莽撞、沒長眼亂擠亂撞……可是他沿路拼命道歉,卻一點兒也沒有緩下腳步來。
還不忘安慰她——
「盈姑娘你等著,馬上就到大夫那兒了,你別害怕,千萬別害怕。
她痴了,剎那間完完全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從來、從來沒有人這樣待過她!
好像怕她融化了,吹壞了……
直到他團團轉在大街上四處問人家醫館在哪兒,她才緩緩清醒過來。
「郝公子……」她的臉好紅好紅,小小聲地道︰「你先把我放下來吧!」
數來堡認識她的人很多,萬一要給熟人瞧見了,怪不好意思的,到時候怎麼解釋喔?「
他急急地俯視著她,「不行,不可以放下來,你正在生病……」
「我沒病。」她又想笑,又感動。
「不,哮喘听起來雖然不是很嚴重的病,可是一個不留神是很危險的!.」他大大搖頭,堅持地道,「我以前有個姨媽也犯這種病,每次都好危急,如果不是我們郝家莊有個郝神醫,她老人家的性命就不保了……」
「可是我……」她啼笑皆非,只是事到如今要怎麼跟他坦白,那只是自己剛才一時情急下亂編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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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姑娘,如果你是考慮醫藥費的問題,你請放心,我身上有很多很多銀子,足夠看病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揉著鬢角,突然覺得有點頭痛,「只是……我現在已經好了,你瞧,不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