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咱們好久沒唱戲唱得這麼過癮了。」小愣子抹著汗,激動地笑道︰「你們听見台下的掌聲了嗎?嘩,簡直跟打雷一樣。」
梅友用哭了出來,阿昭在一旁溫聲地激勵道︰「班主,大家會更加努力的,你不用擔心。」
「不,我的意思是,今晚賞錢不是七兩銀子,是七……」
「七錢銀子嗎?」李師傅忐忑不安地問,「可是這滿桌的銀錢銅板……看起來不像啊。」
「不是,是七十八兩銀子啊!咱們今晚掙了七十八兩銀子的賞錢啊!」梅友用激動得要命,終于擠出了歡呼。
七十八兩銀子?!
所有人都被這個大數目給驚呆了。
「那、那是多少?」數目太過龐大,阿昭腦袋都糊涂了,她小小聲不確定地問。「一兩銀子可以買一百顆饅頭,十兩銀子可以買一千顆饅頭,然後……七十八兩銀子是……」
「七十八兩銀子總共可以買七千八百顆白白胖胖的大饅頭!」邢大娘歡喜地嚷了出來。
眾人被這個天大的好消息震住了,傻笑的傻笑,暈眩的暈眩,還有干脆一坐倒在地上,半天軟癱到起不來的。
「七十八兩銀子可以供咱們舒舒服服的過兩年好日子,或是省吃儉用的過三年,或可以供咱們租七十八晚的大戲台…
…」梅友用跳了起來,「太棒了,照這樣下去,咱們梅家班又可以東山再起啦!」
「我要先吃一整只燒雞!」
「我也是,不不,我要吃一整只燒乳豬!」
「我要裁制一條新裙子!」
「我要娶一個老婆!」
小愣子才叫完,立刻被好幾只手打了好幾下。
「正經點;誰現在有空搭理這種事啊。」
阿昭看著大家雀躍興奮的模樣,也感染了這股強烈的喜悅,她傻氣地笑著,「班主,這麼說咱們還可以繼續租百花戲樓唱戲了?」
「那當然,先租個八天,再好好賺他八天,接下來咱們就可以去大城市添置新行頭了。」梅友用摩拳擦掌,好像已經看到了戲迷觀眾大排長龍等著進場看梅家班唱戲的景象了。
「話說回來,阿昭,你今晚真是太棒了,我原先還有些提心吊膽,沒想到你表演得這麼精彩,嗓子全開啦!」
「是呀,今天有一半的賞錢都是沖著你這蘇三給的喲。」
眾人紛紛恭喜贊美著阿昭,惹得她的小臉都紅成了兩抹醉霞。
「哪里,是大家功力高深帶著我,要不我恐怕還沒膽唱呢。」她紅著小臉道。
「那倒是,哈哈哈!」武老爹大言不慚地道。
其他人笑罵地推著武老爹,不過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洋洋喜氣,誰也沒半絲火氣。
就在這時,百花戲樓的老板西良辛笑呵呵地進來了,一劈頭就連連道恭喜,對梅友用真是親熱得不得了。
「小老弟,真是了不得啦,我這百花戲樓今日可說是三生有幸,能夠請到你們這麼頂尖的戲班。你們都不知道,林員外和高員外滿意得不得了,臨走前還只追問我明兒還有沒有開戲?
他們兩老還賞了我一錠大銀子,說是明兒還要再叫朋友一道來捧場,你們听听,這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福氣嗎?」
西老板這樣一說,眾人更加興奮,面面相覷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明晚的演出。
梅友用感動到拼命抹眼淚,哭兮兮地道︰「哪里、哪里,是您肯給小班子一個機會,這一切都要感謝您老哇。」
「咱們也甭謝來謝去了,我有一個提議不知道你覺得怎麼樣。」西老板誠誠懇懇地道︰「我出二十兩銀子,請你們留下來演出十天,這花紅賞錢咱們三七分賬,可好?」
「我們三你七?」梅友用睜大了眼楮。
打他接掌梅家班以采,還是首次有大戲樓願意出錢請他們駐演,還可以拆賬分錢呢。
西老板笑了,連忙擺手,「不不,我哪是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吸血鬼?自然是你們七,我三羅!」
「沒問題,一言為定。」梅友用還來不及高興,就急急先答允下采,免得對方反悔。
西老板笑眯了跟,隨即啊地叫了起來,「哎喲,瞧我這記性,居然把貴人的吩咐都給忘了。是這樣的,有一位馬公子極為欣賞你們,說是想要和你見一面,同你商量一些事。」
「馬公子?」
「是啊,這位馬公子器宇軒昂,一看就知道是貴不可言的人物,你快快隨我去見他吧。」
梅友用腳步飄飄然地跟著西老板離去,今天晚上發生的好事太多了,多到他來不及消化,只能被動地接受一個又一個的驚喜。
阿昭望著梅友用的背影,忍不住開心地笑了起來。
這一切真是太好了。
第五章
隨後梅班主帶回來的消息更讓他們欣喜欲狂到整晚都睡不著。
原來馬公子是個大大有錢的人,要請他們全班到家鄉為老太爺祝壽唱戲,一路上的花費都由他負責之外,還要出一千兩銀子的酬金請他們在壽宴上唱一出「賣油郎獨佔花魁」。
演出一次就可以得到一千兩銀子的酬金,而且一路上都被打點得好好的,這種天上掉下來的大大好事只有傻子才會拒絕吧?梅家班上上下下雖沒有幾個聰明過人的,但至少也都不是傻子,一听到這個消息,大家歡呼著抱成了一團,滿口答應連連。而且馬公子慷慨極了,還允諾讓他們在百花戲樓唱完十天戲後再動身。
第二天一早,茅屋里人人雖一夜未睡,卻精神飽滿地在門前的草地上喝熱豆漿吃脆油條,一副幸福的樣子。
阿昭穿著一身月牙色的簡單衣裳,梳著兩根長長的辮子,蹦蹦跳跳地來到了安靜的溪邊。
風兒輕輕,水兒清清,她愉悅地坐在草地上望著藍天白雲,偶爾飛過的雲雀美妙地吟唱,真是一個好美的夏日早晨。
她剛吃完了油條和豆漿,這種肚子飽飽又溫暖的感覺真是美好極了,不用再擔心沒飯吃肚子餓,可以有力氣有精神的專心練唱。
這一切都要感謝西老板和那個好心的馬公子。
阿昭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小泵娘,總是對于生命中偶然出現的幸運充滿了深深的感激。
她索性月兌了鞋襪,露出雪白小巧的腳丫子在草地上感受著那柔軟又微刺的青草觸感,癢得讓她又想笑又舒服。
她實在太快樂了,快樂到忍不住引吭高歌起來。
「咚咚鏘!咚咚鏘!小小人兒愛歌唱,爹娘說我無事忙,唱起歌就心歡暢,誰家的兒郎偷偷望,怕羞也知躲一旁……」
霜節靜靜地站在她身後,著迷地望著她被陽光映照得瑩然生光的小小臉蛋,那掩不住的清靈、管不住的歡暢。
小小人兒愛歌唱,誰家的兒郎偷偷望……他驀然輕笑了起來,眸光溫暖地緊鎖著她的臉龐。
印象中,他從來沒有見過誰的臉上曾有這麼燦爛天真的笑靨,這麼可愛精靈;她的笑,緊緊地扣住了他的心弦。
剎那間,他突然好想要永遠留住這一朵繽紛奔放的笑顏,日日相見,時時流連。
「你的歌聲好美。」而且有一絲奇異的熟悉感。
阿昭沒料到有人,她驀然回過頭來,小臉布滿驚異。
「是你!」她低呼一聲,不由自主地飛紅了小臉。
是那位公子……她還以為他們再也不會見面了。
他滿面溫雅的笑意,不過還是戒慎地在距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坐了下來;笑望著她,「這樣舒服嗎?」
「嗯?」她有一絲羞澀和不解。
他瞥了一眼她雪白柔潤的小腳,「光著腳丫子踩在草地上,很舒服嗎?」
她的臉更紅了,「嗯,非常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