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夫人眼楮一亮,迫不及待地坐進他身畔的紅木椅里,興奮地說︰「兒子,你想成親吧?」
他有些戒慎地看著她,「嗯……看情形。」
她呆了呆,「你不是一直很想成親嗎?為什還要看情形?」
「看你替我找的對象是什再說。」他特別強調是「什」,而不是「什人」。
上回娘為了替他找一個保證能夠生很多孫子的對象,竟然跑去鄉下一家號稱養豬大王的人家,問他們家最擅長養豬仔的女兒是哪一位。
在娘親簡單的思想中,既然能夠把豬養得又大又快又多,必定也很會養孩子!
他是直到她把那位重量超群,臉蛋長得像紅壽桃的姑娘帶到家門口時,才發現這件事。
後來他著實花了好一會兒的工夫,才勉強說服娘親把那位姑娘送回去,娘也從他鐵青的表情看出他真的不高興,于是自動自發安分了好一陣子。由于這件事情,他開始暗自提防、警戒,怕再發生相同的事。
暗夫人也同時想起了那件往事,訕訕地笑了,「呃,我已經學到教訓,不會再胡亂幫你牽紅線了。」
「真的嗎?」看來他今天還不算太倒霉,至少發生了一件奇跡。
她點頭如搗蒜,「是真的,我現在找的姑娘都是很正常、很漂亮的,你一定會喜歡。」
「娘——」他捂著額頭,無奈地申吟。
「兒子你不用急,娘真的改過了,這一次是人家自己上門來求親的,完全跟我沒關系喔!」她連忙搖手澄清。
「是嗎?」他眸光一閃,寒氣逼人。
暗夫人縱然再不懂得察言觀色,也看得出兒子似乎已忍無可忍,她小心翼翼地道︰「你不喜歡啊?那我去回絕對方。」
君約蹙眉沒有說話。
「我真的去回絕羅?」她偷偷瞅了他一眼,「真的要回絕人家喔……听說那個姑娘長得很美,是個有名的美人呢!」
他不為所動。
「你真的不要啊,好可惜,秦姑娘的確長得很美,」她大大扼腕。
他倏然抬頭,警覺地問︰「等等,你說什?琴姑娘?」
「是呀,就是秦大戶的女兒,長得可嬌美呢!」她興匆匆地道,還以為兒子動心了。
他發亮的眸子瞬間黯淡了下來,意興闌珊地道︰「我沒興趣。」
「咦?可是你剛才……」
「娘,我要忙了,您先出去吧。」
暗夫人滿頭霧水,模模腦袋,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娘,記得幫我把門帶上。」
待傅夫人出去了之後,他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可惡,他剛剛還以為……
「我太久沒有休息了,一定是工作過度疲勞的關系。」他按摩著太陽穴,再嘆了口氣,「這幾天的不對勁一定是這個原因。」
一定是的。他如此說服自己。
口口口
排除萬難,他在繁重的工作中硬是抽出兩天的時間,好好放自己一個逍遙假。
他到一江春水堂和左府和兩個好兄弟痛快了一日,晚上相偕到清哉綠豆樓,天南地北隨便聊,呷茶飲酒吃花生米,好不愜意。
可是當夜深了,落花和堂衣各自回家陪伴嬌妻後,獨自漫步在猶熱鬧的街道上的君約,還是掩不住一絲落寞心情。
他可以體會兩個好友的幸福,也因此,他份外想要成親,娶一個可以陪著他聊、陪著他笑的女子。
奏琴的面容自動躍入他的腦海。
最聊得來的女子也只有奏琴了,可是打死他也不可能娶她為妻,雖然他對她的身分已經沒有什意見了,可是一想到要娶個公主,他心底還是挺別扭的。
娶了她就表示得和最重繁文縟節的皇族打交道,他光想就一身冷汗。
太辛苦了。
「大丈夫何患無妻?」他很瀟灑地甩了甩頭,揮去她的影像。
明月當空,夜涼如水,初秋的晚風隨著遠處隱約的笛聲飄蕩,清脆婉約聲聲入耳,聲聲催人醉。
君約沒來由地嘆息了。
口口口
琴悅宮
奏琴坐在箏前,若有所思地撥弄著箏弦。
一曲「姑蘇行」,如三月春風燻人欲醉,在彈奏聲中,恍若見到了伊人,高大英挺一身雪衣,鳳眸微微含笑,對她緩緩行來。
箏聲爭淙,一個高大的身形果真漸漸踏樂而來,奏琴不可思議地瞪著寢宮門口,怦然的心跳彷佛也隨著那人的接近而更加劇烈。
一步,兩步,三步……來人的面容清晰了起來。
雖然一樣英俊無儔,微含淺笑,但是這個舉止尊貴卻神情油滑的高大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她那個生捉弄人的皇太子哥哥。
奏琴一顆心瞬間從火焰山沉進冰水潭中,無精打采地望著他。
「皇兄。」
奏越笑咪咪而來,看見她的表情,忍不住有些埋怨地道︰「為什一見到我就一副想睡覺的樣子?」
奏琴嘆了口氣,悶悶地說︰「沒事。」
「咦?」他仔細打量妹子,驚天動地的叫道︰「你在嘆氣?你竟然在嘆氣?我的天啊!你沒事吧?」
她急忙捂住差點被震聾的耳朵,躲了躲,「除了險些耳聾外,其它沒事。」
他這才發現自己驚慌過甚,尷尬地笑了。「原諒我,我實在太驚訝了,我那和和氣氣、一棍子打不出一個……呃,的皇妹,竟然也會嘆氣了?」
「不要把我說得跟尊泥女圭女圭一樣,我也是有感覺的人。」
「你比較像泥菩薩而不是泥女圭女圭。」他老實說,微笑道︰「快快告訴皇兄,是誰讓你動了兒心啦?」
她的臉瞬間紅似五月榴花,「不、不要亂講!」
「你臉紅了?」他更是驚嚇,「難道是真的?」
她喘了一口氣,努力抑制狂悸的心跳,「什真的假的,皇兄你沒有旁的事好做了嗎?這晚還溜到我的琴悅宮來做什?」
「父皇逼我成親!」他煞有其事地嘆了口氣,搔搔腦袋,「剛剛傳了一堆十六歲至十八歲的姑娘,差點把我給嚇死。父皇幾時變成怡紅院的龜公了?我瞧他牽線牽得挺有模有樣的。」
奏琴噗哧一笑,立刻覺得愧疚,「我們好壞,怎可以這樣批評父皇呢?尤其是你,堂堂太子,怎可以說這不倫不類的話?」
奏越沒形象地一坐進錦椅內,傷腦筋地雙手支著下巴,「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呀!」
「怎說?」她睜大眼楮。
「我可以忍受治理一個大到嚇死人的強盛國家,可以接受和一堆烏漆抹黑的番邦人氏講番話,可是他現在要我隨隨便便選一個他中意的秀女,這實在太過分了,我覺得自己好象河伯在選祭品喔!不過那些祭品倒是挺快樂的,不知道為什。」
「誰不想成為太子妃,以後晉身為皇後母儀天下?」她微笑道,「世人夢想,理該如此。」
他詫異的撩眉,「晉身為皇後母儀天下?你瞧咱們母後有半點兒母儀天下的風範嗎?」
這個……
奏琴被難住了,半晌才尷尬地笑笑,「母後不一樣,她是一個……很不一樣的皇後,我們不能因為她就小看了皇後這個頭餃。」
「說得也是,我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有哪一個皇後會挽起袖子,成天待在紡繡苑外的池子邊款紗,而且一天到晚裁裁剪剪,做出一堆恐怖的東西,還硬要我們把它穿在身上出去晃……」他打了個寒顫,「你能想象我穿一腳長一腳短的褲子出門去嗎?虧母後還說那是一種時尚,一種流行。」
「母後的思想可能遠在一、兩千年後吧!」她也打了個冷顫,想起上回母後做了一件號稱「蓬蓬裙」的東西要她穿。
如果當真穿上去給人看到,恐怕她這輩子就再也抬不起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