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滿臉陪笑,「公子,我把衣裳買回來了,放這兒行嗎?」
她點點頭,臉蛋兒滾燙,不自然地回道︰「好!謝……謝謝你,那左公子的衣裳呢?」
「我立刻就給他送去。」他一揚手上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綠色衣衫。
靈兒忍不住笑出來,連忙收斂,「好極了,就送過去吧!不要打擾我了。」
「是!」店小二乖乖地帶上門,送衣衫去了。
待他一離開,靈兒飛快地轉過身去想再看,可是好戲已經演完了。堂衣整個人沉入了大浴桶里,正舒服地泡著熱水澡呢!
唯一能看到的只有木桶的邊緣和他的頭頸部分,不過他英俊的臉龐在熱水的蒸騰下倒是顯得分外唇紅齒白;只不過隔著不算短的距離,又是煙雨蒙蒙的景致,也就沒什麼刺激香艷的看頭了。
「唉!」她失望地嘆了口氣,關緊了窗子,慢吞吞地走到門邊拴緊了門,然後開始褪下衣衫。
她白皙粉女敕的身子緩緩浸入了猶帶熱氣的水中,忍不住舒服地申吟了,「噢……真好。」
她長長地吐了口氣,愉快地沐浴起來。
***
小布倒是細心,還讓店小二幫他買了干淨的衣裳,只不過那個店小二的臉好像抽筋了,從敲門進來放衣服到關門出去,嘴角總是一抽一抽地控制不住。
這小二看起來年紀不大,怎麼就有中風的跡象了?
堂衣不疑有他,在熱滑如絲的水中浸泡,撫慰了全身的冰冷,他全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都舒服暢快得幾乎要唱出歌來。
不知道那丫頭洗不洗得慣?
一想到她一個姑娘家孤零零的待在屋子里,如果有什麼登徒子走錯房或者……他倏地坐直了起來,再也無心沉浸享受了,很快地赤果著身軀跨出浴桶,尋了條干淨的布巾擦干身子,拿過干淨的衣衫一抖就要穿上。
咦?
他把這件綠衣衫翻來翻去看了好幾回,再揉了揉眼楮,「咦?」
怎麼看都像是件宮裝……他看向放在花幾上的綠色配件兒,綠腰束、金圍帶,怎麼瞧都是姑娘家的裝束。
他心念一動,終于知道店小二為什麼表情抽筋了……原來他是在偷笑!
「可惡!」堂衣又好氣又好笑,「小布這鬼丫頭……」
他總不能當真穿著這件女裝出去笑掉眾人的大牙吧?
他的惱怒只停留了一瞬,隨即笑了出來,「想要就此困住我?再等一百年吧!」
堂衣拿過了濕淋淋的衣衫,掌心運起內力,在濕透的衣服上游移,凡是掌心所到之處,無不泛起絲絲白煙。
還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他的衣衫已干爽得如暖陽曬過。
他笑著穿上衣服,梳整完畢,就蹺起二郎腿坐著喝茶了。
門上陡然響起兩聲剝啄——
「請進。」他啜了第二口熱茶。
靈兒帶著看好戲的心情走了進來,原以為可以見到他「風姿綽約、小鳥依人」的模樣兒;沒想到他卻是一身男裝,還坐在大師椅上喝茶呢!
「你……為什麼……」她慌忙捂住嘴巴,「噢!」
他挑眉,笑意盈盈,「我為什麼沒穿女裝是吧?」
她的頭霎時搖得跟搏浪鼓一樣,心虛得連連否認,「什麼女裝?我听不懂,你換好衣裳啦?怎麼衣裳這麼快就干了呢?看來小二哥偏心哪,我屋里的火盆兒愣是比你的小了一倍多。」
他促狹地望著她,「是這樣嗎?」
「當然啦,哈哈哈……」她干笑。
「不過有點奇怪耶,」他下巴微微朝花幾上的綠宮裝一點,「那套女裝怎麼會出現在我屋里呢?」
「女……女裝?」靈兒顧左右而言他,「啊……雨還在下耶!」
「是還在下,」他往外瞥了一眼,笑吟吟地繼續瞅著她,「這套女裝你想好怎麼解釋了沒?」
「不關我的事,是小二哥送錯的吧!」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推給店小二了。「哎呀,我就覺得奇怪,為什麼他把買回來的男裝送到我屋里呢?實不相瞞,女裝是給我自己穿的,可他偏偏送錯了,氣死人了。」
他指著她合身的儒衫,似真似假地問︰「你身上這件原本是要給我穿的羅?」
「是啊!」她低頭看了看,訕訕一笑,「好像……買得太小件了。」
他緩緩把茶杯放妥,慢慢起身,不輕不重地敲了她腦袋一記。「你還掰?明明就是存心陷害我,認不認罪?」
她模著腦袋瓜,哭喪著臉,「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誰教你——」
「我怎麼樣?」敲歸敲,他還是體貼地倒了一杯熱茶給她。「我欺負你了?」
她接過熱茶來,一坐在他身畔的大師椅上,嘀咕道︰「你壓根沒發現自己在欺負我。」
還以為可以整倒他,拿來笑一笑解解氣也好,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哇!
堂衣溫柔地拭了拭她額頭的幾點水珠,試著逗她開心,「怎麼?很氣我是不是?告訴我,我哪里欺負你了?要不……給你打兩拳好不好?」
靈兒嘟著嘴,「我不要,你長得那麼高大,打你兩拳我可能還要回家裹金創藥,太不劃算了。」
「要不然讓你踹兩腳如何?」他一臉‘求求你打我」。
她瞪他,繼續扁嘴,「不要,我怕踢斷了我的腳趾頭。」
「妹子,我究竟是哪兒惹你生氣了?」他溫溫柔柔地問。
她眼眶一熱,淚水幾乎流出。
就是這一聲妹子傷了她的心啊!
只是她怎麼也不能說、不該說,甚至連提也不可以提起。
想到這里,她天大的怒氣都化成灰了……既然是自己心里喜歡,又能怪得了誰呢?
她凝視著他,眨掉了眼眶的淚水,大笑著拍了拍他。「跟你說笑的啦,你是我的義兄,我怎麼可能會生你的氣呢?」
堂衣模了模她的頭,關心地問︰「是真的嗎?」
她點點頭,吸吸鼻子,神情開朗了起來,「我餓了,左大哥,你可以請我吃頓午飯嗎?」
他眉宇飛揚,歡然一笑,「沒問題。」
兩人相視而笑,在彼此眼中看見了一絲心領神會的默契。
雨悄悄的停了,陽光再度穿透雲彩照射下來。翠綠的竹葉片片滾動著剔透的水珠,晶盈閃爍,光芒萬丈。
***
靈兒打從爹離開京城的那一日起,就再也沒有在家里吃過午飯。
她幾乎是一大早跟大哥報備過後,就溜到左府去串門子,不到三五天的工夫,她很快就將左府上上下下的相關人等都模熟了。
其中當然包括了左府當家老夫人……
這一天,堂衣打官司去了,靈兒自動自發來到他的書房里,幫忙整理層層疊疊的卷宗。
他的書房清雅靜溫極了,幾大櫃的古書顯示出他是個好學不倦的人,只是牆上掛著的一方寶劍有點礙她的眼。
奇了,他又不諳武藝,掛把寶劍在書房里做什麼?難不成是拿來裝飾用的嗎?
她忍不住舉步來到寶劍前,小手支著下巴,左盯右瞧了好半天才對寶劍吐了吐舌頭。
「我警告你,乖乖的待在這兒別動,千萬別帶壞了我的左大哥。」她對著寶劍威脅加警告,「別引誘他踫你喔!」
寶劍很性格地斜掛著,鞘身高傲冷漠,青銅劍柄上泛出的光芒好似正冷眼睨著她,不屑于她的警告。
「哎呀,別以為擺在這里就得寵了,我告訴你,像你這樣的貨色我家有一倉庫呢!」她插腰,罵得挺帶勁兒的。
寶劍依舊無語……
當然,如果寶劍能說話的話,恐怕她布大姑娘會第一個嚇得屁滾尿流沖出去吧!
「你別以為狀似無辜的樣子,我就會把你拿下來擦一擦。」她戳戳它光滑卻微蒙灰塵的鞘身。「我最討厭兵器了,古書有雲︰‘兵者,不祥也’。就是在說你這種東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