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胎(下) 第8頁

牆前地上植的桂樹頓時分開兩側,露出一個地洞來,地洞內隱隱透出幽光,里頭有一道明顯的階梯一路往下。

「可以進去了,貝勒爺。」子揚躍下屋檐。

這個地洞是上回他到趙府探查,跳上牆面後無意間踏到牆頭瓦片才發現的!

當時他默默記下瓦片所在位置,並且進入地洞勘查後才離開。

子揚在前領路,三人走下地洞後,禧珍驚奇地發現洞內那幽微的亮光,竟然是嵌在牆壁那兩大顆黑不溜丟的圓珠子發出來的!

「這兩顆是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只要一顆就足以買這整座宅第。」永琰見到她張大的小嘴,于是解釋。

禧珍瞪著眼猛點頭,她是頭一回瞧見這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階梯剛開始時往下,之後又朝上,不一會兒就到了盡頭。

那狹隘的空間里,寬度果然只能容納一人站立、不容二人駢立。且因受困于牆內限制,室內怪異的格局猶如一條長廊,不過卻能容納數十人前後排列,站在室內,

子揚所描述,那幅怪異的圖騰,就繪于長廊盡頭。

倘若不是親眼所見,旁人還真是描述不出來,這幅圖像究竟畫著什麼?

那看起來像個圓形、又不像圓形的怪異東西,在這怪東西外頭畫了一圈圈的圓孔,圓孔上以朱墨靛紫各色交相繪滿了色彩,讓人見了有種說不出的怪異。至于怪東西里頭則畫了一個小人,那小人身上不但插著許許多多曲里拐彎的條狀物,身旁還布滿了不知道什麼圓圓方方正在發光的東西,那怪異東西里頭彷佛布滿雲霧,小人看起來像被捆著,身體有如生病了一樣腫脹,小人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痛苦,也許因為被關在這個怪東西里頭的緣故?

「貝勒爺,您說,這究竟是什麼?」極度的安靜中,子揚首先開口問。

這副圖像他已經見過一次,不像永琰和禧珍初見那麼震撼!

「什麼東西倒說不上來,我只知道畫這幅圖的人肯定沒慧根!」禧珍瞇著眼用力研究。「這個畫匠居然比我還慘!我提筆畫的圖已經不怎麼樣了,他居然還比我不堪入目!」她頭一回肯主動承認自己的弱處。

「這幅圖像確實不好描述,單看圖像所繪也令人猜不出所以然。但任何人只要見過一面,就很難忘記。」永琰答。

「確實如此。」子揚道︰「這回,我打算花點時間,把這整幅圖摹擬下來!」

「也好,或者能問到知情的人。」

「子揚,你想畫圖,我跟永琰還得待在這兒陪你嗎?」禧珍忍不住問。

由于她一直跟在永琰後頭,于是她成了三人中站在最後面的一個,偏偏她人個子矮,剛才瞪著那幅圖看時,她還得踮著腳尖、左閃右躲的才能瞧個清楚!況且這個密室又小又窄的,還散發著一股燻人的霉味兒,實在讓她連一時傘刻也待不住。

「我跟格格先出去,四處探探。」永琰對子揚道,他當然明白禧珍這樣問話是什麼意思。

「好!」子揚點頭。「那麼三更天一到,咱們就在洞口見。」

于是子揚留下來,永琰與禧珍一前一後,先行離開那處牆內密室。

第四章

「呼,還是外頭的空氣新鮮!」

一踏出梯洞外,禧珍馬上伸了個懶腰。

「妳跟著我,別走丟了!」深怕她頑皮出事,他特別叮嚀,並且又緊緊握起她的手繼續往烏漆抹黑的後院走。

這回禧珍想到什麼,嘴里嘟囔起來︰「怪了,上回我跟小碗也是像現在這樣握著手,為什麼就能看到那麼奇怪的景象,難道我跟你就特別沒感應?」

「什麼景象?」他隨口問問,細心探查周遭動靜。

「說起來我也不太明白,只知道那時候我握著小碗的手,忽然間就『看』到了小碗的爹、媽,然後我就全身開始發軟、動彈不得的,接著便朝後倒下--之後你就接住我了!永琰,你說奇怪不奇怪?」她嘟嘟嚷嚷。

「是很奇怪。」他無心答。

永琰停在一座湖邊。

正確來說,那不只是一座湖,而是一座大湖。這座大湖幾乎佔了後院一半面積,遼闊得驚人。湖面上波平如鏡,月光投射而下,一陣冷風吹來,水面粼粼泛著銀光。

「嘩,想不到這宅子居然能藏這麼大座湖?」禧珍張大小嘴,瞪著那黑黝黝的湖面。

「小心一點,別摔跤了。」他一再叮嚀。

「知道了,我又不是孩子,你別老盯著我!」禧珍癟癟嘴,然後眼珠子一轉。「永琰,不如咱們就以這座湖為中心,繞湖一圈,你覺得怎麼樣?」她出主意。

難得她想有點貢獻,永琰點頭。「也好。」

雖然繞湖而行,顯然不是很好的主意。

永琰拉著她,開始繞湖。

然而這座湖不僅遼闊,且因後院無人打理而雜草叢生,高高矮矮的灌樹布滿湖邊小路,讓兩人繞湖而行的決定,顯得困難重重。

「住在這屋里的人真懶散,有這麼一大片湖,都可以劃水、行船了,居然不好好整理整理。想當初我跟春蘭還有小碗他們剛到西湖邊時,不知費了多大功夫才把荒地墾為良田,努力勞動、愛惜土地,吃著自個兒種的稻米、栽的菜,那滋味不知道有多甜!現在看到住在這兒的人這麼不愛惜環境,任由土地荒廢,實在太不應該了!」她一路嘀嘀咕咕,讓永琰的耳根子沒一刻清靜。

可永琰居然始終保持微笑,覺得這樣還挺好的,至少在這陰森黑漆的鬼地方,不至于讓人覺得無聊。

他……竟然慢慢開始習慣這個小妮子,拉里拉雜的瑣碎個性。

連她愛惹麻煩、無事生非的小動作,他都一一囊括接受了!

這簡直是奇跡!永琰清楚這意味著什麼,然而他並不打算這麼早就告訴這小丫頭實情--除非她自己覺醒,否則他大概很難讓她明白,什麼叫做「男女之情」。

「咦?奇怪!」禧珍驚呼一聲。

「怎麼了?」永琰問她。

「那兒有棵好奇怪的大樹!」禧珍指著前方一株從中間劈成半的古樹。

幽微的月光下,只見那大樹如一團黑影,隱隱可見樹身居然自湖中冒出,樹身還在半空中劈成兩半,左右朝上成長,又相依相偎、枝葉間相互牽絆……

「那棵叫夫妻樹。」永琰道。

「夫妻樹?多奇怪呀!不過你這麼一說瞧著倒也像,因為這樹的樹身分成兩邊各自牽牽絆絆、相依相偎的,就像一對恩愛夫妻一樣,只是我從來沒見過像這樣從湖里冒出的樹!」禧珍睜大眼,努力想瞧個清楚。

可黑暗中即使禧珍的眼楮睜得再大,無論如何也不能瞧得仔細,于是她掙月兌永琰的手--

「珍兒!」永琰一驚。

禧珍掙月兌跑開,永琰想追上的時候,她已經在雜草亂叢里賣力拔著腿走到那樹邊……

「嘩,我瞧這棵夫妻樹挺結實的,咱們倆合抱都不夠!我猜粗的這邊肯定是丈夫、細的這邊肯定是妻子!永琰你快來瞧,這棵夫妻樹是丈夫依偎著妻子,多好玩、多有趣呀--啊……啊啊--」

禧珍忽然尖叫!

這下可把永琰的心提到嘴里。

然而禧珍腳下早就踏空,樂極生悲,她入險境還不知道收斂,一腳踏空後整個人就往下墜落--

「珍兒!」

永琰提氣撲過去,卻只握住禧珍的手,而禧珍下墜的力道立刻拽著永琰一起掉下去--

這感覺,就像上次在東林寺外的竹林里做夢一樣!

那回她看見永琰被刺傷,一驚之體突然就往下墜落。

禧珍深深地記得那下墜的感覺,直可以把人的心,整個吊出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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