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吉祥 第3頁

"你們、你們別過來啊……"抬高她的瘸腿,小女孩吃力地爬上井口。

"寶主子,您做什麼?!快下來啊!"那凶惡的紅衣婦人這下著了慌,臉色大變。

"你再過來我就往井里頭跳。"小寶嬪委曲地抽咽道。

她不知道她們會不會在乎她的死活,可她不想回去那冷冰冰、沒有人正眼看她一眼的宅子……

真的不想。

"您快下來!有什麼話下來再說唄!"紅衣婦人放柔了聲哄騙。

"我不下去。只要下去了,你就會抓我回去,不會听我說什麼的。"

"怎麼不會!寶主子乖乖的,別嚇嬤嬤們,咱們就全听您的。"這聲音放得更柔了。

"真……真的?"小寶嬪心軟了,因為嬤嬤從來沒這麼溫柔同她說過話。

"當然是真的!"婦人使個眼色,其他人便會意,悄悄分頭包抄到一旁、圍住那口廢井。

"那麼你不抓人、會讓我在外頭待一會兒嗎?"小寶嬪溫柔的眸子燃起感激的光采。

"當然啦!寶主子說什麼都好、想做什麼都成!"婦人道,慢慢地移向弱小、無助、善良可欺的小女孩。

羞澀、釋懷的笑容,在小寶嬪清秀的小臉蛋上慢慢成形,她正要听話從井邊下來,忽然發現從身邊包抄過來的嬤嬤——

她發現自己又被騙了!

"你們要做什麼?!"

一名粗壯的嬤嬤探手抓住小寶嬪的衣角——

"做什麼?當然是抓你回去!"冷笑道。

小寶嬪驚叫一聲,反射性地反抗……忽然腳下一個不穩,小小的身子突地滑下苔濕的井邊——

"啊!"

小女孩的尖叫聲、和著衣帛的破裂聲……

"快抓住她——"

熬人大聲吼叫已經來不及。

那口井很深。小女孩掉下去的時候,只听見她的呼叫聲從井下方層層回繞上來……隔了很久,卻一直沒人听見落水聲。

餅了約莫有一刻鐘,失了魂的婦人們才回過神,一個個像木頭一樣、呆滯地踱到井口邊……

深不見底的墨黑甬口,教每個人寒了心。

"從現在開始,你們的嘴全給我縫緊。"又過不知多久,領頭的紅衣嬤嬤木著臉、瞠著眼寒聲警告︰"小榜格掉進井里,這事兒絕對不能泄了口,要是露了一絲口風,咱們全都得死!"

眾人們死死地瞪黑黝黝的井底,寒著心窩、誰也不敢應聲……

這里的人全都明白,今朝犯了這事兒——

只要泄了風聲,就是死路一條!

第二章

山川恬靜、水木明瑟,從木窗子里望出去,任誰都會以為這是個世外桃源、神人仙子的居所。實則這是一座山拗間的小平野,地雖不闊不深,卻有山有水,確實是一處避世的桃源。

"你醒了。"溫柔的聲音傳進小寶嬪的耳朵里,從木窗子外射進來的陽光扎痛了她的眼,寶嬪慢慢睜開沉重的眼皮,一抹縴細的身影映入她眼底,漸漸的從模糊到清晰。

"姐姐……"迷迷蒙蒙中,寶嬪睜開眼,看到一雙平視自己的眸子。"再歇一會兒,你流了許多血、身子還很虛。"珍珠柔淡的嗓音,挾了一絲不忍。

小女孩柔弱得可憐,多麼像是從前的自己……

若非監視著佟王府的一舉一動,沒人會知道有個孩子跌進井里。又倘若那口井不是一口死井,這可憐的孩子早已被淹死。

嘆口氣,她替女孩掖緊了被子。

小女孩虛弱地對住她微笑,然後疲倦地合上雙眼……

寶嬪莫名地打從心底相信這個像仙女一樣美好、溫柔的姐姐,她安心地任由自己沉入睡鄉,不再深陷在恐懼中。因為寶嬪相信,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用這麼溫柔的聲音撫慰她……

除了她夢中的額娘。

**********

"人丟了?!"佟王府的主子——允堂貝勒臉色鐵青地斥問。

他向來是笑里藏刀、喜怒不形于色的,此刻那張慣常玩世不恭的笑臉,突然冷峻如冰,簡直是難得一見的奇景。

"是……"

答話奴才聲音發抖,全身更是不由自主地抖瑟。

在這寧靜的晌午時分,佟王府的廳堂上跪了一地奴才,個個戰戰兢兢、拘束不安。

"接連丟了兩個人,你們全不要命了?"允堂陰鷙地冷道,淡漠的俊臉面無表情。

堂上的奴才全噤了聲、屏住氣,沒人有膽子張開嘴、舒口氣。

"貝勒爺!"廳前的守衛忽然奔進來稟道︰"小榜格回來了!"

這話兒,教跪在地上的眾人,有一半嚇得面肉抖軟——

小榜格?!那日追到井邊的婦人們僵硬地轉個臉面面相覷、人人臉色灰敗,此刻她們心里頭莫不同時想著——

別是摔死在廢井里的小榜格,冤魂不散回來討債了!

允堂還沒示下,就見一名平凡的布衣女子牽著寶嬪的手,慢慢從大廳外走進來。兩人眸光對視那短暫的片刻,允堂的目光毫不停留地掠過她的臉孔,證明他已經記不住她。

"小榜格暈倒在民女賣唱的酒肆大門前,民女只好送小榜格回王府。"

直到她的聲音響起,他的注目才重新回到她的臉上——

她柔潤的嗓音終于讓他記起她。

"是你!"允堂挑起眉。那日他的屬下跟到了酒肆,親眼見兩人在酒館賣唱才回府稟報,證實了她沒有說謊。

"在下似乎同姑娘特別有緣?"咧開嘴,他的目光的亮,英俊的臉孔多了一絲揶榆味兒。

珍珠臉上的笑容一昧的淡,她沒有他一半熱絡。

清冷的目光掠過那幾名跪在地上、全身發抖的婦人,她淡淡地道︰"歇了一夜,今早小榜格已經沒事了。"

那幾個婦人明知道不是事實,卻因為心頭有鬼、不敢噴聲。

"多虧姑娘,要是靠這幾個奴才,舍妹就要流落街頭,任人欺凌了。"他盯住她的眼,企圖攫住女子游離的視線。

"格格安全回府,民女該告辭了。"完全沒注意到男人的企圖,她雲淡風輕撂開眼,淡淡地道。

"還沒請教——姑娘貴姓?"他攔住她的路,擋在她面前。

她過分冷淡的反應,已經第二度引起他的不滿。

抬起眼,她凝住他、片刻的沉默像是在確定他眼中的慍怒。

"珍兒。"終于,她輕輕道。

允堂咧開嘴,邪氣的鳳眼溫吞地挑起——

"原來是珍兒姑娘。"低嗄的嗓音挾了一絲慵懶,眾目睽睽之下,他忽然撩起一繼她肩上的發絲,灼亮的眼鎖住她清清淡淡的眸子。沒有退避或顯得羞怯,珍珠凝立不動,男人突然而來的輕佻舉止,並沒有讓她驚慌失措。

他要做什麼?珍珠可以猜到一半他的居心——大抵自負的男人都受不了女人冷淡。可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無心。

因為無論如何,她都明白這世界上沒有奇跡、沒有俊男配無鹽女的傳奇。揚嘴輕笑了笑。之所以,對他的輕佻不掛心懷,她的理性和冷靜,來自于她對這世間的人性,有太深刻的了解。

這確然不是允堂意料中的景況——

她有若置身事外的冷靜,讓他的手勁突然失控地加重——驀然扯痛了珍珠的頭皮。

疼痛並不好受,但此刻,珍珠卻有失笑的沖動……

她不該太淡然的!

像他這樣的男人並不習慣拒絕,她該表現出愛慕和羞怯,甚至因為他願意同自己說上一句話,而表現得欣喜若狂!

"貝勒爺?"

她皺了皺眉頭,就算沒有"感覺",她也該有"痛覺"。

正當珍珠考慮是否該順從他男性的意志、演一場即興的戲,允堂已經撂開揪緊的發絲。

"感謝姑娘救了舍妹。"他俊美的臉孔陰晴不定,忽然想起來,這個女人曾經讓他踫過一個扎實的軟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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