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感謝神,感謝他讓我在這個世界上,在幾十億人當中,遇見了獨一無二的你。
那個傻透了的女人,曾對他如是說。
現在,她該開始後悔了吧?
必雅人盯著十字架,想笑,嘴唇卻顫著,眼眸隱隱透出一股酸澀。
我從來不信你的存在。
他在空蕩的心里,漠然低語。
但如果你真的存在,我負了那個女人的罪,總有一天會得到懲罰,對吧?沒有回答,靜謐的禮拜堂,只有他一人,孤單地站著,像站在荒涼的世界盡頭。
到那一天,我會爽快地承擔我的罪,只希望你能在我離開後,守護她,幫助她,看顧她的心不要因我而破碎!
你做得到嗎?
他傲慢地與神談條件,很清楚自己的罪又加一等。什麼時候,他才會受到報應呢?手機鈴聲又響起,他默默听著,終于,按下關機鍵。
為什麼不接電話?因為心虛嗎?因為他果真騙了她?從在電視上得知關雅人是「GreatEagle」的簽約代表後,夏晴便狂Call他,連打十幾通,他都不接。她受不了,索性直奔他住的飯店,櫃台人員說他已經退房,往機場去了。
他走了?離開前竟連只字詞組都不留?他究竟把她當成什麼了?
夏晴跳上出租車,追往機場,途中她拿出他給的名片,Call他美國總公司,對方說這支號碼是空號。
至此,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上當了。
她想起那天,他在她辦公室上網,其實是在竊取她計算機里的檔案吧?而她竟笨到毫無警覺!
他接近她,與她交往,都是為了從她這邊取得商業情報,他要的不是她,是能夠成就他更上一層樓的利益——他騙了她!一切都是他的算計,他的笑容,他的親吻,他張狂又溫柔的言語,說不定連拯救那只流浪狗,都是他設下的圈套,讓她因此更迷戀他……都是假的!
淚水在眸海潮涌,翻滾著、刺痛著,夏晴死命咬住唇,努力不在司機面前歇斯底里地崩潰,唇瓣教她咬出一道月牙印,滲出血。
那是她的怨,她的恨,她最純真的愛戀,都化成血與淚。
她撫著染血的唇,想起關雅人曾如何綿密地呵護著這唇,好幾次,他們都吻得難分難舍,她可以感覺到他的眷戀。
那純粹只是男人的嗎?他對她沒有愛,也能那樣吻她嗎?
而她多傻,唱那首〈Kissme〉取悅他,逗他開心,撒嬌地求吻!他一定覺得她很好笑吧?是否在心底暗暗嘲弄她?
她是他第一個欺騙的女人嗎?或者是最好騙的一個?當她以為他深情地望著自己的時候,他究竟在想什麼?
「我不相信,我真的不信……」夏晴嗚咽地呢喃,縱然事實已擺在眼前,她仍執拗地守著最後一線希望。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吧?她豁出真心的愛戀,怎麼可能只是一場精密謀劃的騙局?她不相信,絕不!出租車抵達機場,夏晴付了錢,直奔出境大廳,旅客來來往往,而她宛如一只盲目的螢火蟲,在燈火通明中,竟迷了路。
她焦急地打手機,這次直接轉語音信箱。「雅人,你在哪兒?你接電話好不好?」
她淚眼迷蒙,倉皇地在大廳內來回搜尋,找不到深愛的男人。
「你別走,別丟下我一個人……」她知道自己不爭氣,卻仍是哭著懇求。「至少給我一個解釋,我會听的……我知道你有苦衷,你一定有,對不對?」
她搭上手扶梯,等不及梯面一格一格慢慢爬,踉蹌地拾級而上,結果在梯頂不小心撞上某人,撲跌在地。
摔得好痛,膝蓋都擦破皮了。
又多一道傷口,可她毫不在乎,在心痛得六神無主的時候,誰還管得上身體的傷?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欺騙我,不是真的玩弄我,你對我……也用了真心的,對不對?我會原諒你的,只要你跟我說清楚。」她握著手機,傻氣地對一個听不見的男人保證,語音信箱斷了線,她不死心,又撥一通,繼續留言。
「這樣好了,你不用留下來,也不必跟我解釋,只要出來跟我見一面就好,跟我說聲再見就好,我會放你走,只要你……說再見……」
她驀地哽咽,語不成聲。
她都已經讓步至此了,為何他還是不接電話?不肯出來見她一面呢?
她知道他一定在機場內某個地方,飛往紐約的班機尚未起飛,他明明還有時間與她道別的。
她只要幾分鐘!不,一分鐘就好,連這一分鐘,他都不肯給嗎?
「雅人,我拜托你,跟我見最後一面,只要這樣,我就會死心……」
只要他願意跟她說聲再見,好好地道別,她就不恨他,就能夠告訴自己,他並非對她完全沒用過心,她最珍貴的愛情,不是全然虛假。
「雅人,我求求你,只要再見一面……」
必雅人坐在候機樓,握著黑莓手機,恍惚地把玩,已經開始登機了,他卻遲遲不肯起身。
「Boss,登機了。」Jerry提醒他。
「你先上去。」
「喔,好吧。」Jerry疑惑地望他,雖然覺得他怪異,仍是順從地先行登機。
必雅人盯著手機,好片刻,鼓起勇氣打開。如他所料,屏幕顯示有多通未接來電,還有幾則語音留言。
他聯機听留言,果然是夏晴,她帶著哭音,句句祈求,揪扯他心弦。
「……你連見我最後一面,都不肯嗎?」她哭著質問他,听得出已在崩潰邊緣。「好,你就走吧!永遠、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听懂了嗎?我可能會想殺了你,真的會殺了你!所以不要出現了,我不想再見到你,這輩子,都不要再看到你了……」
手機從他冒汗的掌間墜落,在地上敲出清脆聲響。
空服人員走過來,替他撿起。「先生,你應該是這班飛機的旅客吧?所有乘客都登機了,只剩下你一個人嘍。」
他悚然佇立原地,听而不聞。
「先生,請你登機,飛機要起飛了。」
「……OK。」他漫然應,才邁開步履,便感到一陣暈眩。
「先生,你沒事吧?」
「我很好。」他推開空服人員的手,茫然往前走
「是這個方向才對。」
是嗎?他走錯路了?關雅人跟著空服人員轉過身,好生迷惑。
他現在走的,真的是正確的方向嗎?
「關雅人,我恨你!」夏晴用盡全身僅余的力氣,對空嘶喊。來往的旅客都驚異地瞧著她,可她不在乎,有什麼好在乎的?她的心都已經碎了,還怕在大庭廣眾之下丟臉嗎?
笑她罵她怎麼看她都好,她不在乎了,什麼都不在乎了。
「關雅人,你就別讓我再見到你,我一定會殺了你的,一定會……」痛楚的呢喃,逸出她染血的唇。她跪倒在地,眼神虛無,盯著不知名的遠方,她在想象,想象與那負心的男人再度重逢,想象她將一把利刃,直接戳進他胸口——那該有多麼痛快!
那樣的報復,好完美,太完美了,她真希望那天快點到來。
想著,夏晴笑了,笑得好沉痛,好悲哀,笑意伴隨著眼淚,碎落頰畔。
然後,她哭了,嚎啕大哭,絕望的哭聲震動了周遭的空氣,震動了經過的每一個人。
她又哭又笑,像個瘋子,一個為愛發狂的瘋子,如今她失去愛了,心田種下了恨。她想,有一天,她會讓這恨生根茁壯,策劃一場完美的報復。
但現在,她只想痛哭,像個耍賴的孩子,雖然她知道,再怎麼哭,她純潔的愛也不會回來了,繼失去父母之後,她又再度遭到遺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