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吱——深夜,傳來了一聲尖銳的煞車聲。
一輛紅色的跑車在路邊停住,車上下來了一位身穿鵝黃色褲裝的女子,月光下,她絕艷的容顏美得叫人屏息。
她朝路旁一張椅子疾步而去,站到椅子前,美艷的臉上綻起了一朵愉快的笑花,伸出縴縴玉指,撫上那把布滿蛛網塵埃的椅子。
不在意手上沾染上的髒污,模著椅身,她微眯起的美目流泄出贊嘆。
「是誰這麼不識貨,居然把你遺棄在這里?」語氣透著憐惜。
仔細的端詳了椅子半晌,彷佛那張椅子回應了她什麼話似的,她再開口,「這樣呀,你受委屈了,跟我回去好嗎?我保證你會受到悉心照顧的。」
她靜靜的注視著它須臾,宛如在徵求椅子的同意,片刻,臉上揚起動人心魄的微笑。
「那麼跟我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你一定能在那里找到你的新主人。」女子俐落的扛起椅子,放進後座。
旋身,波浪般的長發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形,她走回駕駛座。
未幾,紅色的跑車隱沒於夜的彼端。
第一章
上天是公平的,阮佑康盯著眼前的男人這麼想著。
才華洋溢,創意絕倫,被喻為建築界的天才建築師,所得的獎項是只要有他參選,必然會拔得頭籌,讓其他的競賽者只能望獎興嘆。
擁有這樣的才能已夠叫人嫉妒,但他竟然還該死的長了一張英挺的俊容,五官不論是分開看還是合起來看,都好看得沒話說,挑不出什麼缺點。
他深邃的眼兒只消輕輕一瞥,便足以讓那些女孩們心頭小鹿撞得亂七八糟,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反觀自己呢,阮佑康不免要微微的責怪老天,他既沒才華又沒一張英俊的臉孔,同樣是人生父母養,怎麼差那麼多?
所幸,這是他覺得老天之所以公平的原因。
歐摩天雖然擁有出眾的才華,還有一張好看的臉皮,但是他的個性既冷漠又孤僻,非常非常的不得人緣。
人們雖然贊嘆他卓絕的天賦,可是提到他的為人,卻只會讓人一致的搖頭攢眉而已。
而他呢,雖然在建築的才能上根本不足以與歐摩天相提並論,可是,哈哈,他的人緣可好到沒話說,說到他的待人處世,舉凡認識他的人都是豎起大拇指贊好的。
因為他八面玲瓏又長袖善舞,深懂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做人之道,所以他才能在國內首屈一指的紀德建築師事務所里月兌穎而出,成為紀德不可或缺的業務人才。
在去年,紀德的創始人歐克堯退休後,紀德便由其孫,也就是歐摩天接手管理,於是乎,他便被他同窗同學兼老板的歐摩天拔擢為業務經理,掌管對外的一切事宜。
所以如果有人問他,才能和相貌哪一樣重要時,他鐵定是搖頭,說都不重要,這年頭最重要的是——懂得做人。
這才能無往不利,在各行各業都能吃得開。
「……那明天晚上健仁公司為了慶祝新大樓的落成而舉辦的酒會,歐先生要出席嗎?」林秘書正在向歐摩天報告事情。
歐摩天垂眸盯著一張設計圖,看都沒看她一眼,似乎當沒她這個人的存在,專注於桌面上的圖。
「歐先生,您要參加嗎?他們還等著我們的回覆。」等了半晌,見他都沒回應,她小心翼翼的又問了一聲。
他仍是沒反應,仿佛入了禪定似的,對於外界的事情完全沒有听到。
「歐先生?」她不死心的再一次開口,想喚起他的注意。
終於,歐摩天有動靜了,他雙眉一擰,抬起頭,厭煩的道︰「羅唆死了,你來多久了,還不知道那種無聊的事情我沒有興趣嗎?!走開,不要再來吵我。」
被他嚴厲一喝,林秘書嚇了一跳,眼淚差點就要奪眶而出。
「我……我……對不起。」當她第一天來上班時,見到這個出色的老板,老實說,她當時立刻芳心暗動,可是相處了三個月下來,此時的她已不再有那種心動的感覺,有的只是對他的莫名恐懼。
若非看在紀德優渥薪資的份上,早在上班的第一個星期完,她可能就辭職不干了,不願再見到這個難以親近,脾氣又古怪的老板一眼。
阮佑康走過來輕聲細語的安撫她。
「沒事,你先出去吧,我待會再告訴你邀請函的事要怎麼處理。」
「嗯,謝謝阮經理。」感激的睇他一眼,她快步的離開辦公室。
阮佑康走到歐摩天面前拉了張椅子坐下,好整以暇的說︰「林秘書已經是你歷任秘書里待得最久的,你打算再把她嚇跑嗎?」
看完設計圖,歐摩天仔細的收起,才望向坐在他面前的阮佑康。
「你是來找我說這種廢話的嗎?」
他聳聳肩。「如果你不在乎又要再換一個秘書,就當我沒說過吧。」
「你們難道就不能找到一個能干一點的秘書嗎?一點瑣碎小事也要來煩我,以為我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應付她們那些無聊的問題。」歐摩天不耐煩的說。
「問題是,歐大建築師,你是怎麼界定哪些是無聊的問題,哪些又是有聊的?上回陳先生的邀請,林秘書以為你一定不會去,在沒有告知你的情況下逕自替你找了個藉口回絕了,結果呢,你竟然氣得跳腳,罵了她一頓,怪她擅自作主,這回她不敢再犯,你又嫌她羅唆,你究竟想讓人家怎麼做嘛?」
「上次是因為陳先生要帶我去看一棟很有特色的老房子,結果林秘書她問也沒問我一聲便回絕了人家,等我知道後,那棟老房子已經被拆除了。」這是他的錯嗎?根本是這個秘書太笨了好不好。
「像這種事情你應該事先交代她的,她也不至於模不透你的想法呀。你一向討厭參加各種活動,也不喜歡出席宴會,所以她才會一律替你拒絕的。」說真的,很多時候連他這個同窗多年的老友部下清楚歐摩天的想法,更遑論其他人了。
有時候眾人談論的話題不是他感興趣的事時,他可以很不客氣的打斷別人的談話,讓對方尷尬的僵住;或是當他在思考著什麼事情時,會目中無人,根本當對方是個隱形人一樣視而不見。
或許天才的腦袋生來就異於常人吧,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的。
「什麼事都要我交代,事務所付薪水給她這個秘書是做什麼的?!」
翻翻白眼,明白和他再說下去八成也不會有什麼共識,阮佑康也懶得再多說什麼。
「我來是問你,有沒有興趣上電視?有個節目要為你做專訪,談論你近年來的得獎作品。」
「你看我有那麼閑嗎?」歐摩天朝他拋來一記冷眼。
「好吧,既然你沒意思,那我拒絕他們。」瞟了瞟他,他接著再說︰「不過听說如果你不願意上節目,他們也有另一個方案,打算請你爺爺去談談他自己的作品,以及是怎麼裁培你成為他接班人的過程。」
歐摩天軒眉一動。「他們想找爺爺?」
「沒錯。我想歐老對這種事應該是興致很高吧,去年外國一家電視台為他做了一個退休前的專訪,他上節目談得很開心的樣子。」
微一沉吟,他一改先前的回答。「佑康,替我答應他們。」
他不會再讓爺爺上節目胡言亂語了。如果說爺爺談的是他自己的事也就算了,那次專訪,他談的話題竟然有部份涉及他,諸如他幾歲斷女乃、什麼時候還在尿床,何時才沒再包尿布等等雞毛蒜皮的瑣事。
炳,他就知道。
「好呀,那你什麼時候有空,星期四可以嗎?」那個節目的制作人正是他目前極力想追求的女人,所以他早就替他答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