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暫時先別起來。」
「我……怎麼了?」
「妳在古董店里昏倒了,是我把妳抱出來的,我正想打電話叫救護車,妳就醒過來了。」白煥宸大略解釋後,狐疑地看著她。
「妳怎麼會突然昏倒呢?」若不是他篤信科學,他會以為她中邪了。
提起古董店,關頌竺暫時遺忘的記憶逐漸回來了。
她想起那塊玉佩,這才猛然發現,剛才在古董店里玩賞的古玉,赫然就是夢中那名陌生男子贈予她的傳家玉佩。
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做這麼奇怪的夢呢?關頌竺怔忡地發愣著。
「妳的臉色看來還是不太好,我還是送妳上醫院檢查一下好了。」白煥宸準備聯絡醫院派車。
「不用了。」她阻止他打電話。「大概只是貧血罷了,現在我沒什麼不舒服,回家躺一下就好了。」關頌竺連忙拒絕。
她最討厭醫院的藥水味,只怕去了比沒去更難受。
「可是……」白煥宸仍覺得不妥。
「真的不用了!我想回家了。嗯……」她單手撐著人行道的地磚,試圖自行爬起來,但是體力尚未完全恢復,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幫妳。」白煥宸扶起她,接著彎下腰,抓住她的雙臂順勢往前一拉,動作利落地將她背了起來。「啊!你做什麼?」關頌竺像小女圭女圭一樣被他背著,尷尬得差點沒昏過去。「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
她開始搥打他的肩,她可不要被他背著在街上走,大家都在看他們,真的好丟臉喔!
「妳連站都站不穩,何必逞強?」她以為他喜歡背個大沙包?要不是距離住處太近出租車鐵定拒載,他早將她丟進車子里,呼嘯回家了。
「可是,大家都在看……」她從沒像這一刻這麼覺得自己像動物園里的猴子。
「妳經常跑KTV、逛舞廳,當眾唱歌跳舞都不臉紅,難道還會在乎被人盯著瞧嗎?」他淡淡譏諷道,同時邁開步伐朝關家的方向走去。
「那不一樣!唱歌跳舞是表演,二十四歲的女孩被人背著走,算什麼表演?」
拜托!那很丟臉好不好?
「如果妳有本事,可以跑給我追,否則就乖乖讓我背著。」
一句話堵死關頌竺的抗議。
她要是還有體力跑給他追,就不會連爬都爬不起來了。
「算了!反正丟臉也不會死,臉皮磨厚一點就沒事了,要看就讓他們看吧!」
「妳想通就好,別再像條泥鰍一樣扭來扭去了。」
必頌竺逐漸安靜下來,還曉得挪動姿勢,在他肩上變換恰當的位置,好讓這段旅程更「舒適愉快」。
她在挪移時,意外從白煥宸的衣領內,發現他的鎖骨上也有顆紅痣,位置就和夢中那名陌生男子一模一樣。
「怎麼會這麼巧?」她震驚地喃喃自語,不敢相信這樣的巧合。
還有那塊玉佩,到底藏著什麼樣的秘密?她一路上異常沉默,不斷思索著這個問題。
白煥宸將關頌竺送回家,並且打電話請家庭醫師來看診,確定真的沒有大礙,他才放心離去。
離開關家之後,他前往剛才那間古董店,將那塊晉朝鏤空龍紋古玉買了下來。
回到家,他拿出那塊玉佩細看,也立即感到頭暈目眩,太陽穴隱隱抽疼,他連忙將玉放下,不敢再踫觸。
怎麼回事?難怪這塊玉被施了邪術,否則怎會使人暈眩頭疼呢?
種種事端,都顯現出這塊玉的詭譎,懂玉之人都說古玉有靈,看來真有其事,但他即使知道這塊玉上有邪靈,仍舍不得放棄它。
「就收進盒子里吧!」
他將玉佩放進盒子,慎重地收藏在抽屜里。
歷經千年歲月的古玉躺在絨質布面上,靜靜綻放著誰也看不見的奇異光芒。
那天晚上,白煥宸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中的他看見自己穿著古代的戰袍,騎著馬,沖鋒陷陣,與敵人廝殺。刀戟相擊聲、哀號慘叫聲、遠處的戰馬嘶鳴聲……都極為清晰真實。
他可以感覺到手中刀劍揮向敵人時,劃開皮骨的聲響,以及鮮血噴灑在身上,那熱熱的溫度……
突然,一把刀突然劈向他,他驚駭地一顫,立即睜開眼。
他滿身大汗地坐起身,發現他人在自己的床上,周遭除了空調運轉輕微的聲響之外,一片寂靜。
沒有刀劍鏗鏘聲,沒有戰馬嘶鳴聲,更沒有哀號慘叫聲……夢中的一切,只是夢。
只是,為什麼這個夢境如此真實呢?
第三章
苦熬了一個禮拜,禁足令終于解除了,關頌竺快樂得像只放出籠的小鳥,立即找了一大票朋友殺到KTV,痛快地歡唱一整晚。
那天昏倒大概真的是場意外,因為隔天關頌竺便完全復原,又開始蹦蹦跳跳,半點不適的癥狀都看不出來。
「來,大家盡量吃,盡量喝!」
必頌竺包下整個頂級VIP包廂,海派地點了滿桌好酒好菜大饗群友,自己則抓著麥克風,在精致小巧的舞台上又叫又跳,一首接一首,盡情嘶吼出她一個禮拜以來的郁悶。
不過雖然她唱得痛快,但卻一點都不盡興,因為有尊沒有表情也沒有反應的雕像,不動如山地坐在L型沙發的一角靜靜看書,妨礙了她的好心情。
不用說,那尊只會看書的雕像,當然是父親派來盯梢的雷達、眼線、跟屁蟲外加告密鬼——白煥宸。
他們怕她又在外頭惹禍,被拎進警察局,所以決定采取緊迫盯人戰術,將她當成危險人物牢牢看管。
打從一進包廂,白煥宸就自行找了個位子坐下,然後拿出不知是國際關系還是經濟政治學什麼的狗屁書籍,兀自看了起來,任憑她如何引吭高歌,他就是不看她一眼,彷佛舞台上根本沒有人。
「哼!」雖然她向來就不怎麼喜歡這尊雕像,不過也不喜歡這種被人忽視的感覺。
于是為了逼他看她一眼,她故意胡搞惡整,丑化整首歌,用高分貝又高八度的魔音,詮釋本來相當柔美動人的情歌,一首好好的歌被她唱得亂七八糟,用荒腔走板來形容都算恭維,可惜了她原本足以參加「超級星光大道」的好歌喉。
她知道自己這麼做很幼稚,但就是咽不下被人當成空氣的嘔氣。
只不過,當她的喉嚨愈來愈痛,嗓子愈來愈啞,狐朋狗黨們的忍耐度,也到達了極限。
「小竺,那個……我突然想起有點急事。」
「我內急,去上個廁所。」
「呃,我出去打個電話。」
「糟糕!我得回家喂狗……」
所謂的「朋友」,全像逃難似的,一個個找借口開溜了。
必頌竺瞇眼瞪著除了雕像之外,無言地詢問正要落跑的最後一個人。你又為了什麼要走?
「呃……」那人在她凶惡的瞪視下,渾身發抖。「我……我媽叫我。」
「叫個屁啦!」這種蹩腳的借口都說得出來?她粗魯地大罵,狠踹他一腳,將他踢出門去。
好了!現在整間包廂里只剩她跟雕像,好消息是她可以盡情歡唱,繼續折磨他的耳朵,不會再有人溜走;壞消息是她喉嚨已經啞了,又腫又痛,只能勉強發出啊啊啊的嘶啞聲,再也唱不出聲音了。
縱使滿心不甘,也只能含淚放下麥克風,飲恨棄權。
「不唱了?」這時雕像突然「復活」,只見他施施然起身,優雅地伸個懶腰,彷佛睡了個好覺。
他放下手中的書,將手伸到耳邊,取下藏在耳洞里的——耳塞,舒暢地吐出一口氣,關頌竺當場傻眼。
原來,這就是雕像可以成為雕像的原因。
因為他根本沒有受到魔音摧殘,所以當然可以完全不在乎她把歌唱得多難听,結果她還笨得賠上自己優美的好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