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姊是無敵鐵金剛,天底下沒有事可以難倒她。」梁雨澄咬一大口隻果,合糊不清地說。
「誰像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白雪公主都沒有你好命。」梁媽媽瞪她一眼。
「我哪有好命啊,我學唱歌、學跳舞那麼努力,我是最佳的投資品,哪天我紅了,女乃女乃、媽媽和姊姊就可以跟著我吃好穿好,每天過好日子。」梁雨澄抗議。
「等你紅了?女乃女乃不知道等不等得到。」女乃女乃笑著回她一句。
「一定等得到,將來我會比蔡依林還紅。」
「別想太多,還是好好念書比較實在,總之,現在我們家最好命的就是你。」
「我哪有好命,老板大叔,你有沒有被我姊打過?我姊力氣很大對不對,她根本是盤古投胎轉世來的,一腳可以踢開渾沌地,被她打到會短命三年。
方蔚允失笑。「她不敢打我。」
「對對對,你千萬不可以讓她開例,不然就會像我一樣,成天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
「梁雨澄,攻擊你姊姊有那麼得意嗎?」粱媽媽抓起椅墊往女兒的頭上砸去。
「媽媽,姊那麼粗魯都是你的家教不好啦。」梁雨澄大叫,接起飛過來的椅墊,檔在頭頂當盾牌。
「我家教不好?你這個死小孩……」梁媽媽見狀,進廚房抓來大構子當武器,拚命往梁雨澄的「盾」上敲。
看著打打鬧鬧的粱家母女,方蔚允笑開,他喜歡這樣的家庭氣氛,他挪挪,坐在梁女乃女乃身邊,一起笑看這對母女唱大戲。
這時,家門打開,剛下班的梁雨親回來了,老媽和妹妹母女大戰不稀奇,稀奇的是……方蔚允怎麼會坐在她們家的客廳?
「老板?」
方蔚允笑著起身,定到她身旁問︰「累不累?」
「累,我們那個死店長今天居然考我各種咖啡豆的知識,哇咧,我只是打工小妹,他卻把我當咖啡大師操。」她用力吹一口氣,吹得劉海往上翻飛。
「餓不餓?」
「餓死了,腦部活動最消耗熱量。媽,還有沒有飯?」她模模扁扁的肚皮。
梁媽媽還來不及回答,方蔚允就搶先一步說︰「沒有,都被我吃光了。」
「你、你、你……」她無力地吐氣。「你不去吃燕窩鮑魚,干麼來搶我的蘿卜豆腐?」
「口味清淡有益健康。走吧,我帶你去外面吃。」
他沒等她同意,起身向梁女乃女乃和梁媽媽一鞠躬,道聲再見,又拉起梁雨親往外走。
梁家人也沒反對,只是看著手牽手的兩個人,若有所思起來。
好半晌,粱雨澄推推女乃女乃,問︰「女乃女乃,那個老板是不是喜歡我們家姊姊?」
梁女乃女乃沒回話,梁媽媽卻說了,「看起來有點像,妹妹,你覺得……老板大叔要不要去掛眼科?」
坐上大車,梁雨親露出笑臉。
「哦哦,換新車了,是不是董事長太滿意你的表現,給你獎勵?」
他失笑,手指敲上她的額頭。「想太多,這部車是大哥買的,我的車子送廠修了。」
「這部車很高級耶,貴得不得了吧?」她高舉兩手,把他敲人的指節包在掌心、抓下來。
「大約……幾百萬吧。」他打開音樂,從立體環繞音響中流泄出激昂澎湃的管弦交響曲。
「你的口氣很爛。」沒有音樂細胞的梁雨親關掉音響,向他抗議。
「哪里爛?」
「你的口氣就像……」她抬起下巴,眼簾往下,踐得二五八萬,左手隨意揮兩下。「LU?爛牌子,對不起,我不穿三十萬以下的便宜貨。」
她的表情欠扁、動作欠扁、口氣更欠扁,但那麼多的欠扁加在一起。卻逗出他一個真誠大笑。
「冤枉,我沒講那種話。」
「你的口氣就是那樣,像……」
「像什麼?」
「有錢的討厭鬼。」
「知道了,我會改掉王子病,讓你這個灰姑娘看得順眼一點。」他又打開音響。
「灰姑娘?對哦,我怎麼沒想到。難怪我媽、我妹對我那麼壞,原來她們是壞後母和搶我玻璃鞋的壞繼妹。你太厲害了,才短短一個晚上就觀察到這點,不行不行,下個月你給我加薪吧。」
她又動手關掉音響。給她听這種東西,她寧願听錢幣在包包里的撞擊聲音。
「為什麼要給你加薪?」他瞪她一眼,她的音樂素養真是沒救了,于是他換上另一張CD,是流行歌曲。
「我需要錢。」這回粱雨親沒關掉音樂,靜靜地接受它的存在。
「要錢做什麼?」他晚她一眼。
「驗DNA.如果確定她們和我沒有血緣關系,我就要把她們棄養。」她說完,連自己都覺得好笑,抱著肚子咯咯笑不停。
「她們是繼母和繼妹,那女乃女乃是誰?另一個扮老的繼妹?」
「不是,女乃女乃是仙女,給我南瓜馬車和新衣的仙女。」說起女乃女乃,她的臉部線條柔和了。
「你很喜歡女乃女乃?」
「當然,你不喜歡她嗎?」
「喜歡,非常喜歡。」憑心而論,梁女乃女乃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很特殊,一個在貧困環境中長大、終老的女人,不該有她那樣恬淡嫻靜的特質。
「是喔,是人都會喜歡女乃女乃的。」
「所以不喜歡女乃女乃的都是畜牲?」這是什麼論調?
「不對,畜牲可愛死我們家女乃女乃了。她主張不殺生、不吃肉,是素食主義者。想听女乃女乃的故事嗎?」
難怪梁家的餐桌上沒有肉,只有青菜加豆腐。「想。」方蔚允回答。
「下次找時間告訴你。」
「好,但是……你們家吃素?」他趁著紅燈,轉頭問她。
「對啊。」
「可是你跟我出門,每一餐都……」
「吃很多肉?我了解,這是為了維持生態平衡嘛。」
「吃肉跟維持生態平衡有什麼關系?」不吃肉才是愛地球吧,她都沒听見環保團體的建議聲嗎?
「當然有,豬又笨又傻又懶,萬一人們不吃它們了,就不會養它們,不會自己覓食的笨豬豈不是要活活餓死,漸漸地,豬就會在這個地球絕種,知道嗎?每多一種動物滅種,地球就越危險。」
全是歪論、屁話,能把屁話說得這樣頭頭是道的女人,除了梁雨親,再沒有其他人。
一路說笑中,方蔚允帶她到一間開得很晚的高級餐廳,然後不意外地,為了維持地球生態平衡,她叫了滿桌子的肉。
她忙著大哎動物尸體,而他則忙著找尋新話題。
「我到你家時,看見門口掛了一張牌子,寫著「爸爸的家」,這是什麼意思?」他記得她們家明明沒有爸爸。
「那代表我媽今天心情不錯,如果爸爸回來,看見那塊牌子就會曉得,不管情況如何,我們都在等著他回家。」
「如果梁媽媽心情不好呢?」
「就會掛上「女人的家」。表示這個家只有女人,如果我爸爸想回來的話,他可以選擇變性,或者……閹割。」
連老爸都可以拿來開玩笑,梁家的家風真了不起。「你爸爸常回來嗎?」
梁雨親搖頭,「很少。」
「梁媽媽不氣他?」
「當然氣。每次想到他拋家棄子,連女乃女乃都丟下,我媽就恨得牙癢癢,可是再氣,我媽還是很愛爸爸。」
方蔚允沉默,那人都拋家棄子了,卻還是愛嗎?因為無恨,所以即使生活艱困,也能甘之如怡?因為有愛,所以才能把女兒養得健康開朗?
他靜靜看著梁雨親的吃相,她吃得又多又快,快到他都擔心她的腸胃有沒有辦法消化,不過看她吃得這麼快活,讓他也忍不住食指大動,明明已經在梁家吃過了,還是童起筷子,和她搶食。
「梁雨親。」他用筷子敲敲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