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擦擦汗。」見他如此忙碌,害薛雅箏很不好意思,只好從皮包里取出手帕讓他擦汗。
「啊,好。」佳人送上香噴噴的蕾絲手帕,畢盛高宛如珍寶般,雙手顫巍巍地接過來,卻只是傻笑地握著。
「咦,你怎麼不用呢?」薛雅箏納悶地問。
「我……舍不得用。」畢盛高紅著臉道。
「不過是一條手帕而已!」薛雅箏忍不住笑了,笑容卻有些酸楚。
如果有某個人也能對她如此珍惜就好了……
她抹去那抹心酸的負面情緒,站起身,假裝興味地觀看他辦公室里的陳設。
他和她一樣,都是屬于會把辦公室裝設得美輪美奐的人,因此光是參觀討論,也花了不少時間。
就在他們正討論一尊雕塑品的創作者時,忽然有兩個流氓氣息頗重的人門也不敲、毫不客氣地推開畢盛高辦公室的門,大搖大擺走進來。
他們是……薛雅箏心里一驚,不知道這樣的人怎麼會出入畢盛高的辦公室?
「你們怎麼過來了?」畢盛高一見到他們,宛如見到牛鬼蛇神,面色緊張地瞧了薛雅箏一眼後,連忙走過去。
「……不是說好我會幫忙,請你們別隨便過來的嗎?」
「……議員吩咐我們送錢過來……」
薛雅箏隱約听到他們的交談聲,但不知道他們究竟在談什麼,只見到那兩人當中的其中一人,把一個看來頗為厚重的牛皮紙袋塞進畢盛高懷里。
她皺起眉頭,直覺這絕對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好事。
「我說過不用——」
「哎,議員請你留著你就留著,往後需要你的地方還多得很!」
畢盛高本來想推辭,但那人不耐煩地擺擺手,帶著另一個人離開了辦公室。
畢盛高捧著厚厚的牛皮紙袋,心虛地看著薛雅箏,後者正用一種仿佛看透他的表情凝睇他,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這個是……是……」
薛雅箏依然靜默地看著他,他自覺罪行無可遁形,末了,垂頭喪氣地低下頭,統統招認了。
「我不想拿這筆錢的!」他自我厭惡地道。
接著,他像想說服她似的,急忙為自己辯駁︰「可是你要相信我,我以前和那位有黑道背景的議員,根本沒有來往,是前陣子有間小企業和他有生意上的糾紛,小企業的老板找上我說要控告那位議員,沒想到議員知道後也來找我。他要我暗中助他月兌罪,否則要讓我生存不下去,我怎敢說不?沒辦法,人家是堂堂議員呀,我根本開罪不起!只是沒想到,他竟然塞錢給我……」
這下他成了黑道議員的同伙,想月兌身比登天還難,想到自己可能得一輩子陪著這個人在爛泥里打滾,沾惹一身臭名,他就沮喪至極。
早知道當初一口回絕,或許現在會好過一點。
薛雅箏依然默默無言,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表示她的感覺。
說同情?或許。但是當初他大可拒絕,因為畏怯黑道議員而背叛委托人,實在毫無原則與品格,實在太令人失望。
原則?她竟也想起了原則……
現在說起這兩字,似乎顯得有些諷刺,她不就是因為梁爾競太有原則,不肯為了她拒絕委托人,而與他分手的嗎?
這就是她當初的要求嗎?要他因為她的私念,暗中背叛他的委托人,她怎會如此卑鄙?
如今想來,謹守原則從來就不是錯,死守原則、不知變通的人,遠比見風轉舵、畏懼強權的人更值得尊敬。
況且,他並沒有說錯,律師不是法官,律師不能只當無罪者的辯護律師,饒是千百條罪狀纏身的人,也有最起碼擁有辯護律師的基本人權。
再說有罪無罪由誰定奪?應該是法律而不是她或他吧?無罪者法律自會還他公道,有罪者法律也會給予懲罰。
虧她還在國外實習、拿學位,卻連這種道理也想不通!
她突然覺得好慚愧,她想見他,也想親自向梁爾競道歉,但是……她不知該用何顏面去找他?
「……我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成就,不能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相信你也能諒解才對……」畢盛高還在滔滔不絕地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薛雅箏突然站起來,什麼也沒責備,只微笑對他說︰「我要回去了。」
「啊,喔……」畢盛高愣了愣,有點狼狽地跟著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了,謝謝你的招待,畢律師。」
當她用毫無責怪與輕蔑的語氣,微笑說著這句話時,畢盛高突然明白,自己永遠不可能獲得薛雅箏的心了。
是他自己毀了未來所有的可能!
離開畢盛高的辦公室,終于想通一切的薛雅箏心情並不開朗,反而更顯沉重。
在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離譜後,她更沒有去見梁爾競的勇氣。但是她好想見他,她想親自向他道歉,但她根本不知該用什麼理由去找他……
她該怎麼辦?
難道他們的感情,真的就此結束了嗎?
她茫然地走著,有種不知該何去何從的酸苦與心痛。
第十章
「咦,薛小姐?你是梁律師的朋友薛小姐吧?」忽然,有人拍她的肩,欣喜地喊她。
她木然回頭一看,對上一張有點熟悉的面孔,但卻又想不起是誰。她是……
「你忘了我呀?我叫連靜蘭,在附近開了間小餐館,梁律師帶你來過,你還記得嗎?」老板娘笑嘻嘻地道。
提起那間充滿美好回憶的小餐館,薛雅箏眼眸一黯,輕點了點頭。「我當然記得。」
連靜蘭東張西望,瞧了半天沒看見梁爾競,于是便問︰「欸?梁律師今天沒跟你一起出來呀?」
「他……」薛雅箏正想開口,找個漂亮的理由搪塞過去,然而才一開口,聲音便哽咽,眼眶也忍不住泛紅了。
她急忙轉過頭,假裝望向遠方。
連靜蘭是個女人,也曾談過轟轟烈烈的愛情,很快便猜出小倆口大概吵架了,便笑著安慰道︰「情侶之間爭執口角是難免的,只要別真的傷了感情就好。梁律師人很不錯,上進又有責任心,雖然不是會說甜言蜜語的人,但是嫁給他一定會很幸福,可別像我……」連靜蘭倏然頓住,像是有些難以啟齒。
「像你?」听她提起自己的事,薛雅箏不免好奇。
「其實我是個失婚婦女,當年我的離婚官司,就是梁律師替我打贏的。」
「是他?」
「嗯,當年我遇人不淑,愛上一個花心又有暴力傾向的丈夫,經常被打得滿身是傷,而且自信全無,不敢跨出家門,只能依附著丈夫苟延殘喘。後來我丈夫外遇,朋友介紹梁律師給我,那時我還不想離婚,只想控告第三者妨害家庭,但是梁律師不認同。他認為導致我婚姻不幸的罪魁禍首並不是第三者,而是我那個丈夫,他說我還這麼年輕,不該將未來的生命埋葬在那種男人身上。」
「他勸你離婚?」薛雅箏很驚訝,她以為他是那種只管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其他的事根本連理都懶得理的人,絕對不會浪費唇舌,沒想到……
「是的。不過那時候我還很畏縮懦弱,根本不敢奢想能夠月兌離那種生不如死的生活,而且我也是個傻女人,還放不下對那男人的愛,是梁律師不斷地說服我,建立我的自信,幫助我走出那樁不堪回首的婚姻,我真的真的很感激他!他擁有強悍的靈魂與堅定的信念,我想如果生在古代,他一定是一名了不起的騎士。」
連靜蘭景仰地道。
「是啊……」薛雅箏難過地低下頭。
旁人都如此了解他,只有她對他充滿誤解,還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對他生氣,她實在好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