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確確實實是一件僅有天子方能穿著的正龍袍。
「要命!這會害死人的!」白雲天趕緊把周正綱走後便沒關緊的門上閂,神色焦急不安。「周大人送這種東西給王爺,是要拱您還是害您啊?這可是會抄家滅門的!」
弄個不好,人家還當王爺要造反呢!
「雲天,立刻把這東西拿去扔了。」冷翼也深感不妥,當機立斷要白雲天毀了它。
這龍袍,萬萬不能留。
「是!」不用他吩咐,白雲天也想趕快扔了,把這造反的東西放在身邊,腦袋和身體鐵定很快就會分家。
然而當他拎起布包,像拎著什麼致命毒藥一樣,正準備毀尸滅跡時,冷翼卻忽然又道︰「慢著!」
「王爺?」白雲天微微訝異地轉過頭。
冷翼沉吟許久,最後道︰「先別丟。」
「可是這種東西不能留啊!萬一讓人看到了……」白雲天不贊同地說。
「我自有打算,把東西交給我。」
冷翼的回答,讓白雲天與馬總管面面相覷,不知道自己主子的心里,究竟在盤算什麼。
總不可能是……打算留下來穿吧?
不過既然主子都這麼命令了,他也不能不從,白雲天低嘆了聲,把那褐色布包交到冷翼手上。
冷翼垂下眼,盯著那件包著龍袍的布包,臉上高深莫測的漠然神情,讓人無法猜透,他究竟打算做什麼。
白雲天與馬總管互相對望一眼,同時無奈地搖頭低嘆。
唉!即使跟了這主子二十幾年,他們還是一點都不了解他。
「公主。」
正茫然走在花園里的涵泠听到有人呼喊自己,停下腳步轉頭一看,是朱上銖。
「朱大人。」
她猜想他必定是來勸她與冷翼盡快回宮,但這實在不是她一個人能夠決定的,再說現下的情勢這般復雜,連她都不曉得未來究竟該怎麼辦才好,于是便道︰「很抱歉讓朱大人失望了,但是因為某些緣故,現在我仍無法與駙馬一同返宮……」
「公主誤會了!微臣來找公主,不是為了這件事。」朱上銖擺擺手。
「不是為了這件事?」涵泠眨了眨眼,才又問︰「那是為了什麼事呢?」
「公主,可否借一步說話?」朱上銖意有所指地瞟了瞟站在一旁的蘭兒。
涵泠不知道有什麼事是蘭兒不能知道的,不過既然他如此要求,那麼她也尊重他,便轉身告訴蘭兒︰「蘭兒,你先回房吧。」
「是。」蘭兒听話地福了福身,有些猶豫地退下了。
朱上銖笑笑地,拐彎抹角地道︰「公主與駙馬感情可真是好啦,這麼短的時間內,公主就與駙馬培養出這麼深的感情,實在令微臣感到驚訝。」
靶情好?涵泠無言苦笑,朱上銖以為她默認了。
「公主與駙馬感情好是好事,微臣也不願棒打鴛鴦,但有件事,微臣實在不得、不得不說……」朱上銖語焉不詳,說得吞吐遲疑,讓涵泠感到很疑惑。
「是什麼事呢?」涵泠納悶地瞧著他。
「微臣必須提醒公主,請您要——當心駙馬。」他一字一字,說得凝重懇切。
「當心駙馬?」她詫異地張大小嘴,懷疑地看著他。「我為什麼要當心駙馬?」
駙馬做了什麼嗎?
「駙馬他……」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好半晌才裝模作樣地嘆息道︰「根據我們得到的可靠消息,駙馬他……擁兵自重,企圖推翻現今的政權,篡位為王。」
涵泠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麼。
「你是說——駙馬他意圖謀反?」
「是的!鮑主,據我們調查所知,事實就是如此。」
「可是——你們怎麼敢這麼肯定?你們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這種謀反叛亂的大事,若被查出可是死罪,涵泠當然不可能輕易相信。
「國丈英明,早已察覺駙馬的異心,于是在他身旁安插了人馬,才知道駙馬長期以來一直策劃謀反。」
「安插了人?」涵泠沒想到,玄王府內竟然也有她外公的人。「是誰?」
「這點請恕微臣不能告知。駙馬不但大肆興蓋新的城池,募集兵團,野心勃勃地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還企圖攻入皇城。」
「這怎麼可能呢?」
興蓋新城池的事她知道,不過那不是因為近來移往邊城的居民增多,不得已才興建的嗎?而募集兵團的事她並不知情,但她真的不覺得他是那種野心份子。事實上,他人雖精明強悍,但一直給她一種無欲寡求、閑散慵懶的感覺。
還是,因為太狠她父皇了,恨得要奪走他的江山,讓他一無所有?
涵泠打從心里不相信朱上銖這番話,但不可否認,他對冷翼的指控,確實對她造成不小的沖擊。
她不想相信,但卻忍不住去猜測這番話的真實性,心里擺蕩難安。
看出她的掙扎遲疑,朱上銖狡猞地一笑,道︰「如果公主還是不信微臣的話,可以親自用您的眼楮去求證,公主親眼看見了,自然會相信的。」
「我要怎麼親眼求證?」涵泠不安地問。
「駙馬謀反之心,早已深埋心中,據我們掌握的情報,駙馬擁有一件龍袍,那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方能穿的正龍袍呀!他若無謀反之心,怎會有這樣的龍袍呢?」
「龍袍?」涵泠驚駭地愣住,如果冷翼擁有龍袍,那麼確實其心可議。可是,他真的有龍袍嗎?
「不!不可能,我相信他不會謀反的。」
她還是想相信他,他並非那種貪戀權勢的人。
他暗自冷笑,也不再多費唇舌解釋,只道︰「微臣說了,公主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去求證,我想那件龍袍應當就放在他的房中……或許公主也經常出入那兒,何不利用機會找一找呢?」朱上銖語調輕蔑地暗諷。
來到玄王府沒多久,便「經由管道」得知她是以冷翼的侍妾身份入府,別說她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時,他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如今她自甘卑賤、淪為侍妾,那他自然也沒必要對她太尊敬。
涵泠沒注意到他輕蔑的態度,心里仍為龍袍之事震驚。
朱上銖滿懷心機的說︰「若是公主找到那件龍袍,請務必立即通知微臣,微臣會派兵圍剿玄王府,拯救大理免于覆亡。公主切勿心軟,否則便是陷段氏皇朝于絕境,公主切記!切記!」
涵泠心緒依然很亂,根本沒注意听朱上銖說些什麼,她很擔心,如果朱上銖所說的是真的,那麼龍袍被發現了,冷翼一定會依叛亂罪名被處死,她不想他受到任何傷害,更別說死了。
她要救他!
他相信應當沒有所謂的龍袍存在,但如果真有龍袍,那麼她要在其他人找到它之前,先把它找出來,然後勸他銷毀它。
她微微頷首,下定了決心。
晚膳的飯桌上,氣氛有些詭異。
周正綱不斷偷瞄冷翼,冷翼卻盯著涵泠,而朱上銖一雙別有心機的眼楮則在眾人間轉來轉去觀察著。至于涵泠,自始至終都舉箸發呆,吃進嘴里的飯菜根本沒幾口。
「吃塊魚。」冷翼打斷涵泠的沉思,夾了塊醋溜魚片給她。
「好。」涵泠探出碗要去接,但冷翼卻道︰「我喂你,張嘴。」
這回涵泠二話不說,張嘴接下魚肉,乖乖地咀嚼,然後又窩回位子上,繼續沉思。
若是以往,這親昵的舉動早讓容易害羞的她滿臉通紅,恨不得躲到桌子下藏起來,但今日卻毫無反應。
「你在想什麼?」冷翼重重擰眉,不悅全寫在臉上。
他的柔性折磨,對她顯然不再有效,而她竟敢忽略他的存在,令他極度不滿。
有什麼事,比他這個「駙馬」更重要的嗎?「啊?噢……我只是……」涵泠偷偷瞧得他鐵青的臉色,好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我是在想……這魚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