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昊語調並不嚴厲,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刮在沐澐耳上一般,讓她耳根生疼。
沐澐知道他說得沒錯,她無法怪他不肯相助。
但是想到臥病在床,等著她帶駙馬回去拯救朝政的父皇,她便悲傷無比,心里充滿絕望,難過得再也說不出話,只是默默垂淚。
見她無聲地哭泣,祁昊怎會不心疼?
但他實在無法因為心疼她,便拋下寨里上百名兄弟隨她離去。他們比一名昏君更需要他!
「別哭了,我們回去吧!」
祁昊溫柔地牽著兀自咪泣的她,走向他的馬。
白眉鎮昌平鏢局
天色方暗,一名模樣俊朗的年輕人,立在馬廄前細心清洗自己的愛馬。
忽然,後方無聲地落下一條人影,他立即敏銳地感覺到周遭的氣流不對,猛然轉頭,看見了那個人。
「你是?」他並不驚慌,不知為何,他感覺這位意外的訪客不會傷害他。
「祁昊。」來者淡淡地報上自己的名號。「你是秦天佑?」
「我是。你是白眉山寨的大當家?」秦天佑訝異于祁昊飄爽的人品氣度。
在瞧見秦天佑的面孔峙,祁昊也略為一楞。
他的模樣,怎麼有點像一個人……像誰呢?誰有那樣一雙清澈美麗的眸子……
「你很客氣。」祁昊懶得多想,勾唇冷笑。
吧啥拐彎抹角的,直說他是土匪不就行了?
秦天佑露齒一笑,道︰「素聞白眉山寨的大當家俠義仁心,劫富濟貧,助人無數。在下雖未曾有緣一見,但一直仰慕心。」
祁昊又是淡淡一笑,並沒有被他的夸贊沖昏頭。「咱們就別說客套話,我來,是有事要問你。」
「請說。」
「明日縣令趙寬要送三匹翠玉駿馬到京城,是你押的鏢?」
「是我沒錯。」秦天佑爽快地承認。
「我希望你推掉這趟鏢,我不想為難你們。」祁昊直截了當說出自己的目的。
「呵。」秦天佑笑了。「是誰為難誰,現下還不曉得。我們昌平鏢局重信譽,這趟鏢既己接下,就不會輕易棄鏢,冀祁當家見諒。」
「你是在逼我與你為敵?」祁昊略微沉下臉。
「我說過,現下誰勝誰負還不曉得。祁當家或許功夫了得,但我們昌平鏢局也不是無用的三腳貓,現在便要我們不戰降,祁當家的未免太過狂傲。」
祁昊懶得與他計較他狂不狂傲的問題,只道︰「那三匹翠玉駿馬是狗官趙寬搜刮民脂民膏,得來要巴結奸臣董飾的壽,取之于民,還之于民,我認為是天經地義的事。」
「確實是。」年輕人點點頭,表示認同。「如果我能選擇,我會推掉這趟鏢,但這趟鏢我爹已經接下,既然由我押鏢那我就必須盡我所能完成任務。很遺憾,我們立場不同!」
他眼神堅定,祁昊知道再多說也無用,便道︰「那就等著明日交手,看鹿死誰手了。」
「我會全力以赴,不讓祁當家失望。」秦天佑曬然一笑。
祁昊哼笑了聲,提氣躍上枝頭,幾個翻飛之後,瞬間失去了蹤影。
秦天佑不由得贊嘆祁昊的一身好功夫。
「看來明天真的得全力以赴才行哪……」他喃喃自語。
「天佑哥,你在這兒日一位嬌小秀麗的女子撩著裙擺,欣喜地朝他奔來。
「晦兒……」
秦天佑轉過頭,露出愛憐的微笑。
就是明日了。
沐澐知道,祁昊等人明日破曉時便要下山突襲,攔截昌平鏢局的鏢,奪走那三匹翠玉駿馬。
她一直試圖阻止他們。
雖然縣令魚肉鄉民,萬萬不該;她外公貪污收賄,更加不該,但是攔路搶劫,又何嘗是正當的行為?所謂的伸張正義,
不該是以暴制暴,攔路搶劫,不過是同流合污罷了。
但沐澐的勸,祁昊哪听得進去?
他認為她之所以勸阻,全是為了不讓他們破壞她外公的壽誕,所以沐澐所言,他半句都听不進去,依然堅持要奪走翠玉駿馬。
夜里,祁昊己經在小房間里睡下了,沐澐躺在祁昊讓出的大床上,卻是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
難道,真的要讓他們一錯再錯,完全沒有辦法可阻止嗎?
「唉!」她輕嘆口氣,終于困倦地閉上眼眸,正想要睡時,祁昊忽然踢開小房間的門,沖了出來。
「什麼聲音?!」祁昊厲聲問著,雙眼四下張望,神情戒備。
「什麼?」沐澐一臉茫然。她沒听到什麼聲音啊?
他是說她的嘆氣聲嗎?
「前頭不對勁,你留在這里,我去瞧瞧!」
「祁——」
沐澐想喊住他,但祁昊已經翻身從窗口飛了出去。
祁昊快步往前頭奔去,沿路上遇到不少被吵醒的弟兄們,大家都防備地出來查看,又往前跑了一會兒,祁昊听到了打斗的聲音,以及往後通報的叫嚷聲。
「是官兵!快逃啊!闢兵攻上來了!」
「什麼?」所有人全都大驚,祁昊更是不敢置信。
這怎麼可能?
扁是上山的道路復雜,就夠他們昏頭的,更別說沿途有三個崗哨,會先行向山寨里通報,他們怎麼可能避開關哨,在昏暗的夜里準確地找到路徑,突襲上山?
連同他義父在世的二十年間,從來不曾有任何人能順利攻上山。
「我去看看!」祁昊不但不住後逃,反而繼續往前奔去。
「老大!」幾名手下想拉他,但是拉不住。
祁昊趕到前院,看見己有不少手下與官兵打了起來,刀劍兵戎的交會聲,鏘體作響。
「老大!」幾名手下見到他,急忙趕到他身旁來,大家訓練有素地圍成半圈,共同對抗攻來的官兵。
只是——
包圍山寨的官兵手里所握的火把,排列起來宛如一條火龍,幾乎照亮半片天,放眼望去起碼近千人。
這樣龐大的人數,是如何避開三個崗哨的?還是守哨的人己經……
第8章(2)
「有人看見今晚守哨的人嗎?」他急問手下。
「沒看見啊!」全部人都搖頭。
「哈哈!要找守哨的人嗎?」這時,帶領官兵突襲的將領走上前來,命人抬出三具尸首。「你要找的人,都在這兒了,哈哈哈——」
「楊叔!趙大春!米大叔!」祁昊一見尸首,便雙眼通紅,撕心裂肺地痛喊。
這三人,兩個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一個是和他一起長大的伙伴,而今他們竟因為他的疏忽受此劫難,祁昊萬般心痛自責。
「祁昊,我勸你們最好乖乖投降,否則下場就像這三人一樣!」
「你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找得到上山的路?」祁昊不敢置信地怒聲質問。
「哈哈!老實告訴你吧,這白眉山山勢險峻,道路崎嶇復雜,易守難攻,確實棘手,要不是你們山寨里有咱們的內應一,再多派一千人,只怕也攻不上山。」
「有內應?是誰?」祁昊怒問。
「是誰?是一個你想不到的人。廢話少說,祁昊,你快束手就擒!」
「叫大家先撤!」
內應是誰,此時祁昊也沒時間多想,官兵人數眾多,又是有備而來,與他們硬踫硬討不了便宜,祁昊當機立斷,先保兄弟們性命要緊。
「是!」一聲令下,所有人開始迅速而有效率地撤退。
祁昊讓大伙兒先走,他押後,在撤退的過程中,他發現一件事。
當初義父過世後,他曾重建過山寨,當時他便考慮到可能會有今日,所以在許多地方巧妙設計過,讓攻入之人行動不便,好拖延大家撤退的時間。
但他發現這些官兵似乎很清楚山寨的所有設計,完全沒被那些復雜的回廊、低矮的門扉所影響。看來真如他們所言,山寨里出了內奸,把山寨里的地形全告訴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