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他剛剛看向她的目光里,掠過了一絲失望,即使只是稍縱即逝,還是令她的心口一揪,像被針扎到。
萬兆桀定定望住她,朝她伸手,等她主動過來,將柔荑擱進他掌中。
「之前你不想公開,是因為我們才剛交往,所以要等穩定一點再說,這我可以體諒,但現在呢?」他開口問她,神情難得嚴肅,態度格外認真,覺得以兩人交往的程度,不該再刻意隱瞞下去。「我們在一起,並不是那種短暫貪歡的關系,我很認真看待這段感情,想要長長久久的經營下去,所以我希望你也有共識。」
听到這一番話,何曼青內心莫名感動,一陣酸意涌上鼻間,紅了眼眶。
他說是要長長久久呢……
潛藏于下意識的不安,淡得已如飄散的輕煙。
那個時候,她才進事務所,和大家不熟,難免會擔心同事們的異樣眼光,再加上擔心戀情壽命不長,開心宣布後卻曇花一現,會成為眾人笑話,所以才決定不公開比較好,但現在她在上鼎已經待了半年之久,同事漸漸能了解她的為人,應該不需要再顧忌了。
「那……」她低頭瞅著他,改變了決定,把心里想法告訴他,詢問他的意見。「我們不要特別公開什麼,他們要是發現就發現,我也不會再否認,就這樣順其自然好不好?」
見她不再堅持,願意坦然面對,萬兆桀露出了笑容。
「好。」
終于呀,他不用再偷偷模模見不得光,可以名正言順的和她在一起,可以光明正大的表現對她的特別與關心……
撥雲見日、一吐悶氣的感覺,豈是一個「爽」宇可以形容啊!
至于要怎麼順其「自然」嘛,這其中就有很多空間可發揮了。
***
寒流來襲,加上連續幾天的毛毛雨,天氣濕冷,人們全都裹著厚重大衣,倒是建築工地的工人壯得像條牛,因為長時間使用勞力,身體發熱,所以衣衫也單薄得多。
以一般的案子而言,建築師通常只負責設計,前往工地的次數寥寥可數,業主會另找團隊負責監造工作,但若是連監造責任也是由自家事務所負責時,那前往工地的次數就會比較多些。
何曼青隨著萬兆桀前往事務所負責監造的某個建案,工地入口臨時搭建了一個辦公室,巡視工地前,工地主任請他們先進辦公室。
「把工程帽戴上。」萬兆桀遞了頂工程帽給她。
何曼青皺眉,她已經覺得自己笨重得像企鵝了,這會兒還得戴上一頂過大的黃色帽子。
「雖然只有四樓,為了安全,還是得戴。」他叮嚀,像安撫孩子似的拍拍她的頭。
「知道了。」她拖長了尾音,當然了解工安規定。
萬兆桀和工地主任討論著施工圖,初步了解問題後,不一會兒便決定邊勘察邊討論比較有效率,于是一行五、六人浩浩蕩蕩進工地巡視。
何曼青背著公事包,跟在最後頭,東瞧西看,萬兆桀在處理公事之余,不忘分神回頭看她。
「曼青,小心走,要跟好。」他不放心的叮嚀,因為發現陰雨連綿,所以地上濕滑有泥濘。
她對他揚起微笑。「你不用擔心,我會好好跟著。」天氣太冷,原本他是體貼她,叫她不用跟著來的,但助理做的本來就是跟班工作,沒道理老板一個人忙,助理在辦公室納涼。
他們繼續巡視工地,這是一個透天別墅式的社區建案,佔地頗大,整個走完要花不少時間,就在回程時,天空突然又飄下細細雨絲,萬兆桀皺眉,立刻移到心愛女人身邊,月兌下外套要罩住她。
不是助理嗎?看起來好像又不是那麼回事……一旁的人訝看他們的互動,尤其是長年合作的工地主任。
第8章(2)
洞悉旁人的目光,萬兆桀主動介紹︰「她是我女朋友。」
「難怪啊,我就說嘛,對助理哪有這麼體貼的,原來是女朋友哦。」主任拍拍他肩膀,立刻對何曼青另眼相看。
何曼青靦腆的笑了笑,再看向萬兆桀。「這雨這麼小,不至于讓人淋濕,你快把外套穿上,好冷。」
「那快點走回去。」穿回外套,他拉起她的手,大步向前,可就在此時,忽然一陣騷動,不知從哪兒傳來叫喊聲。
「啊,勾到了,危險啦……」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大伙兒辨別出聲音來源就在他們上方之際,一堆磚塊已從鷹架上落下。
「小心!」
「樓下的快躲開……」
警告聲與硬物落地聲此起彼落,頓時煙霧彌漫,一陣混亂之後才停止。
何曼青被牢牢的護在萬兆桀身下,雖然稍稍有被磚頭踫撞到,但沒有一丁點兒受傷。
萬兆桀松開她,眼眸盛滿擔憂。「你有沒有怎樣?」
「我沒事,你有沒有受傷?」她揭揚眼前的水泥灰,拾眸看他,赫然發現他頭上的工程帽不見了,滾到一旁的地上。
「我還好。」他給了她一記安慰微笑,可事實上,方才被砸得頭昏眼花,痛得不得了。
「真的嗎?」她覺得他臉色不太對勁,下意識察看他身後,因為方才他是背朝外,以身體護住她的。
這一看,何曼青沭目驚心,愕然抽氣。
他的黑色外套全是被砸到的塵土痕跡,後腦流出鮮血淌在後頸……
「兆桀,你受傷了!」她驚呼的看他,見他回視自己,視線焦距卻不知落在何處,然後眨眼,再眨眼,高大身軀微微一晃,眼看著就要倒下。
「曼……」萬兆桀想說話,卻很快的失去了意識。
「啊……兆桀……」她趕緊抱住他,可撐不住他的重量,只能扶著他倒下。
「萬先生!」旁人驚呼。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抱著昏厥過去的萬兆桀,何曼青心痛驚慌的大嚷。
***
何曼青非常討厭醫院,不,應該說,她害怕醫院。
失去親人的陰影,從十三歲那時起便籠罩她心靈,而現在,她又迫不得已來到醫院——她深愛的男人為了保護她,頭破血流,昏厥過去,腦袋不但縫了十幾針,還有腦震蕩跡象。
醫院對她而言,全是可怕的記憶,這輩子,這些陰影,恐怕永遠也無法抹去。
何曼青坐在病床旁,眼楮瞬也不瞬地凝望著側睡的萬兆桀,她的眼淚像婉蜒的小河一樣,流淌個不停。
萬兆桀的行徑令她震撼動容,他在遭遇危險的當下,反射動作竟是以自己的身體保護著她。
她想,除了他,她不可能再遇到一個像他如此珍愛她的男人了!
執起他的手,她將唇瓣貼在他的手背上,內心漲滿了對他的愛。
這是他最常對她做的動作,此時此刻她才知道,當他這樣吻住她手背不放時,心里想的是——我愛這個人,愛得想將之揉入骨血里!
「別哭了,我現在頭很痛,不要讓我連心都覺得痛。」萬兆桀緩緩睜眼,帶著幾不可察的笑容,虛弱揚聲。
「人家很心疼嘛……」見他有一點笑容了,她撒嬌的回應,傾身模模他的臉。「腦袋被縫了那麼多針,還腦震蕩,一定很痛。」因為傷在腦袋右後側,他連躺病床都只能側臥,平躺會踫到傷口。
「我痛總比你痛好。」他沒多想地講。
「可是看你受傷,我也會很難過很難過……」何曼青小嘴一撇,眼淚又撲簌簌的掉得更凶了,只好撲靠他胸膛,掩飾失控潰堤的淚水。
「不要緊,我是男人嘛,皮粗肉厚,復原得快。」他安慰的拍撫她的背,而她心疼的眼淚也撫慰了他受傷的不適。「那些磚塊要是打在你身上,我真不敢想像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