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輕柔的勁道動搖著她的意志力,讓她很想不顧一切的撲到他懷里,全盤托出,但卻不能。
「朕的小滿兒怕冷極了,總是從頭包到腳,然而手卻包不了,老是冷得直搓手,她最愛朕像這樣暖著她的手。」他說著,眸底無限柔情,眨也不眨地直睇著她。
那灼熱的視線,令明小滿心頭一跳,心底無端竄出一道聲音,告訴她,他在試探她。
不,也許說試探並不合適,應該說是……他仿佛知道了她是誰,正試著說些往事,企圖勾起她的記憶。
她驀地想起自己曾經告訴凌,她看見了段殉和哥哥身上的黑影,如今想來,凌肯定告訴哥哥了……所以,他們已經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正因為知道她是誰,他才堅持跟隨?
那麼,她是不是該順勢坦承她已想起過去?
菱唇顫了顫,她終究還是將舌尖的激動隱忍下來。
不,她不能承認,一旦承認,哥哥定會願意以皇朝換取孩子,但是金雀皇朝絕對不能落在穆納岳那種人手中!
穆納岳無法做到哥哥的愛民如子,他不會善待金雀百姓,況且,他也不會放過哥哥……
「……月盈並不是鳳皇的皇後,鳳皇唐突了。」她垂上眼,逼自己這麼說。
「那麼,就姑且當你是,慰藉朕,好不?」
那麼低聲下氣的請求,要她怎麼拒絕?
總是意氣風發的哥哥,那般器宇不凡的哥哥,面對她時總是細哄軟求,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這般的寵愛?
「月盈只待一晚,鳳皇又何苦呢?」她嘆。
要是有一天,她真的不在他身邊,他該怎麼辦?
「只有一晚,有時卻更勝天長地久。」
「就算我不是正牌皇後?」
李彧炎不禁笑了,知道她正在軟化。「看著你,可以讓朕覺得小滿兒就在身邊,並沒有離開朕。」
「鳳皇太痴情,不是好事。」她悶聲咕噥。
「……情痴,也只給一人。」
明小滿閉上眼,不敢看他執著的眸色,更不敢看他為她消瘦的身形。
這一生,她真是欠他太多太多了……
來到行宮,外頭風雪凍骨,然而替她準備的房早已火爐燻得極暖,且滿室清香,是她最愛的香氣。
這一切仿佛都在他意料之中,否則又怎會早早差人準備?
明小滿擰起眉,疑惑他是否早已猜到了什麼,又或者是穆納岳私下跟他說了什麼。
她攢眉細思,想著穆納岳臨行前的曖昧話語。難不成這一切都是他設計好,讓她誘住扮哥的?
第16章(2)
「早點歇著吧,朕已派人將被子和床面都暖過了。」
她不禁回頭,微愕地看著他手中端了杯熱茶。「……鳳皇不是回寢房了?」
「不,朕是去替你拿熱茶。」他走到桌前,拉著她一並坐下。
「……鳳皇不需要為月盈做到這種地步。」
「什麼地步?」李彧炎輕笑。「朕可不是一出生便是皇子,也不是養尊處優的紈褲子弟,很多時候,許多事都得自個兒來。」
「但,現在是皇帝了。」
「那又如何?」他將茶遞給她。「這是小滿兒最喜歡的,這名字是她取的,因為她說泡開的茶葉像是展翅的翠鳥。」
明小滿垂斂長睫,將杯子握在手中,再次確定他確實是打算勾起她的記憶。
許是怕她真的會回泰漠,所以準備在這段時間內喚起她的記憶吧。
「月盈並不愛喝茶,太澀。」她故意說著反話,只因翠鳥根本不澀,反而清香甜醇,入喉回韻。
「你又沒喝,怎知茶是澀的?」
「……連兩日趕路,我累了,想要就寢,請你也早日歇息吧。」她試著讓自己看起來刁蠻任性,甚至不客氣地趕人。
「也對,確實是累了,你早點歇息。」李彧炎不怒反笑。
他的小滿兒在他跟前,從不管禮教那一套,喜歡我呀你的這般喚,唯有在他人面前才會喚他皇上。
「你……」
「嗯?」他笑得更開心。
「夜已深,你該回房了。」她起身,不快地瞪著他。
「朕在這里看你入睡。」
「這怎麼可以?」
「朕只是想守著你入睡罷了。」他只是像確定,她真的回到他身邊,她是真實存在,並非是做夢,更不是他空想的幻影。
明小滿在快顯露傷悲之前,高傲地調開眼,走向床,放下床幔,和衣躺上床,卻發現床上鋪著裘皮,就連被子都是宮中才有的貂裘被。
她難過的把臉埋進被子里,緊閉雙眼,不讓淚水滑落。
他的焦急和無助,她都懂,問題是眼前的狀況讓她無法對他坦白一切,現在的她,只能想如何甩開他、如何讓他遠離自己,否則一旦她必須回宮時,他是不是要隨她去赴死?
她只能看見生死,沒辦法替他承受,為此她更恨自己的無能,空有看得見,卻沒擁有改變的能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忽地听見些微聲響朝她逼近。
她知道他坐上床畔,像往常一樣替她將被子該妥,溫熱的長指在她頰上輕移。
「小滿兒,我這皇帝只為你而當,這個帝位,我隨時可以不要。」
明小滿皺起眉,沒搭腔,假裝入睡。
這怎麼可以?
她的哥哥明明就是當皇帝的料,只要他在,可以造福更多百姓,說不準還可以幫助更多的玄人,所以,他怎能不當皇帝?
「想起我,快點想起我,我的小滿兒……」他破碎低哺,輕吻上她的唇,不敢躁進,只是輕柔貼覆。「別把我給忘了,不準忘了我……我想你想的心都快碎了,你可知道?」
明小滿鼻頭一酸,盈在眶底的淚水難以抑制的滑落。
「小滿兒,你的眼淚是為誰而留?」他吻去她的淚水,躺在她身側,輕輕地將她擁入懷里,「是為我?是為我吧……」
除了他,這天地之間,還有誰能教她魂牽夢縈?
如果可以,她也想緊緊回擁他,但她不能,只能佯裝入睡,偷偷貪得一些他懷中的暖,嗅著他熟悉的氣味。
她很累,真的很累。
扮哥是當皇上的料,她卻不是當皇後的料。
她什麼都不會,只會扯他後腿……
翌日醒來,明小滿一張眼便見李彧炎神清氣爽的坐在床畔,揚開柔情的笑。
差那麼一點點,她就要在恍惚之間撲向他了。
「……你怎麼會在這里?」她嚇得退向內牆。
原以為她會一夜不成眠,然而在他的懷抱里,她居然迅速睡死,還是這些時日以來睡得最後的一夜。
「朕找你一道用膳。」
「差人告訴月盈一聲便可,你……不用特地到這里告知。」她發現他換上了沉紫色瓖毛邊錦袍,長發像往常一樣束環,不再戴冠,俊目豐神,看起來神采奕奕,像是沉浸在某種喜悅。
「朕已經差人將早膳端來。」
「鳳皇與其紆尊降貴的伺候我,為何不趕緊回宮?」趕快回去,也許還有機會可以改變什麼,畢竟朝中還有凌和烏靈,以及許多受他倚重的大臣。
李彧炎狀似置若罔聞,自顧自地說︰「待會吃完早膳後,陪朕到北驛的市集走走。」他說著,擰起一旁金盆里的濕手巾,輕拭她的臉,順著她秀美的眉,滑下她秀潤的鼻、分明的稜唇,再牽起她的手輕擦著。
明小滿望著他的手,冷聲道︰「……月盈必須趕緊回程回泰漠。」在她有孕在身時,哥哥總是每日幫她擦臉擦手,伺候得非常周到,但現在她不能眷戀了。
「不,你要待在這里。」
不容置喙的口吻和獨斷放肆的用詞,讓明小滿錯愕抬眼,對上他眸中的霸氣。
她低估了他的情痴。
一個願意和她生同寢、死同穴的男人,怎麼可能在沒喚醒她的記憶之前放她遠行?他根本從一開始就打算將她束縛在身邊,不讓她從眼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