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李彧炎淡聲打斷她未竟的話,自顧自地說︰「雖說北驛的市集比不上皇城,但是珍奇古玩不少,尤其是來自各國的雕飾物品,甚至是雕版、離柱,甚至是版畫……」
「我要回泰漠!」她抽回手,氣惱的吼。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她只是一個玄人,一個比豬狗還不如的玄人,為何他寧可棄天下而守護她?難道他不知道有多少百姓都仰仗他而活?少一個她,有什麼關系?
李彧炎不氣不惱,淺啜著笑,「沒朕的允許,你哪里也別想去。」
「你為什麼要這樣待我?我是泰漠太子侍妃,你不可以軟禁我!」她掀被起身,卻被他強壓在床上。「放開我!」
她怒不可抑,氣自己竟將他束綁的如此徹底。她不信他壓根沒發覺穆納岳的異狀,然而他卻寧可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她身上!
他只是神情哀傷地注視著她。「你怨朕也好,恨朕也罷,朕決定的事,誰都更改不了。」
「我討厭你!」
「那又如何?」她的話語如刀,殺進他的心坎里,痛著,他卻寧可痛也要得到她,就像闢邪典那一晚。「討厭吧,憎恨吧,朕歡喜得很!」
看他眼露癲狂,進現某種危險警訊,明小滿閉上了嘴,水靈的眸震愕得發直,盯著他被思念折磨得快要發狂的魔魅神情,不禁悲從中來,卻已無路可退。
「……就是你留得下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向來,她最懂得的,就是如何傷他,知道他的弱點在哪,要怎麼刺,他才會痛。
他果真神情恍惚,但又木然的垂下長睫,低啞笑開。「至少還留得住人。」他不怕命運弄人,更不怕被命運擺布,只要她在身旁。
為了她,不要皇朝、天下又如何?那本就全是為她而得,沒有她,一點意義都沒有,管他什麼蒼生,他此生只為她而活。
「是嗎?那麼,便由你吧。」她閉上眼,不讓淚水淌落。
李彧炎滿足的輕輕將她抱起。「先吃早膳。」
「我不餓。」
「听話。」他軟聲哄,「一路上你吃得並不多,不能再不吃。」
明小滿張眼,豆大淚水滑落。「如果你不讓我走,我就不吃!」
李彧炎本就形容枯槁,斂笑之後更顯憔悴寒駑。「……不要逼朕。」
為何他費盡心思愛她,她完全感受不到?為何她總是想逃離他?她明明愛他,不是嗎?
「是你在逼我。」她抿緊唇,淚眼婆娑,教她看不清他的眸色有多狂亂,面容有多扭曲。
「由不得你!」他徑自端來早膳,舀了口御廚準備的素菇粥,硬是喂入她的嘴里,但她卻立刻吐在他臉上。
抹去臉上的粥渣,李彧炎神色未變,端碗喝上一大口粥後,猛然將她扯進懷里,以嘴強行將粥注入她口中,緩緩地喂著,強迫她吞下。
明小滿想掙扎,卻被鉗制的無法動彈,見他要再喂,忙喊,「我自己吃!」
聞言,李彧炎才爽朗笑開。「真听話。」
為何她覺得他似乎不太對勁?
「來這兒,朕特地要御廚跟來,準備了幾樣你愛吃的。」李彧炎笑得開心,強硬地拉著她來到桌前,桌上擺滿的皆是她最愛吃的膳食。
但她卻半點食欲皆無,只因他的模樣嚇到她了。
「吃。」
輕滑語音似魅,讓明小滿沒來由的顫了下。
她想起邪典那晚,她幾乎將他逼狂,然而,那份狂意又不如眼前的他來的失控,他的眸色混濁不清,看起來似乎……連理智都快要消失不見。
是她害的嗎?
「小滿兒,要哥哥喂嗎?」
聞言,她眸底的淚水倉惶落下,看他夾菜湊近,她只能順從的張口,任憑淚水不斷滑落。
「噓,不哭,哥哥陪著,你別怕。」他摟過她,好珍惜、好珍惜的吻上她額上的鳳凰刺青。「待會哥哥陪你逛市集。」
由著他喂著,明小滿根本嘗不出半點美味,只嘗到滿嘴苦澀,和無力回天的絕望。
第17章(1)
風雪數日之後,難得的,北驛附近竟露出淡淡日光,市集上的人潮因此更加熱絡,叫賣聲不斷。
北驛為諸國進入金雀或者是北行南下的駐點,許多來往商賈都會到此一宿,加上李彧炎登基後推行商道,更讓北驛形成一座大型市集。
「你瞧,這個獸雕栩栩如生,雖只是以梨木雕制,但這樣的雕工,在皇朝里也算是少見了。」李彧炎做常服打扮,外頭罩著先前明小滿親手繡的鳳凰披風,一手牽著她站在雕版攤子前。
他只帶幾名貼身隨侍,只因他的執著。
穆納岳快馬回金雀皇宮,算算時辰,說不定這個時候他的人馬已經抵達,又有段詢接應,還有暗伏在屠靈山哨口的兵馬,隨時可能一舉攻進宮,他怎麼還有閑情逸致在這里逛?
「小滿兒?」
低啞的嗓音逼近耳邊,引起她一身驚顫。
每當他這樣喚她,她總會覺得他神色恍恍惚惚,好似人在,魂卻不知已飛到何處。
「沒看見喜歡的?」他輕扯她,逼迫她抬眼正視自己。
「……我要回去。」
李彧炎當沒听見,繼續拉著她朝下一攤走去,見那商人賣的是各式面具,不禁高興地挑選著。
「爺兒,您的眼力真好,拿在手中的,可是打從波羅來的鑾金面具。」攤商瞧他身後跟著侍從,再見他一身錦衣華服,認定他肯定是個大爺,熱情招呼著,「雖說金雀盛產黃金,但制作鑾金的能力卻遠不及波羅,尤其這圓弧的表面,沒有幾十年功力的老師傅是做不來的。」
「那倒是。」他在外游歷多年,見識也不少,當然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給了個眼神,他身後的隨侍迅速上前,給了對方一大錠黃金,「挑幾面你喜歡的。」
明小滿知道自己要是不挑,他就會把黃金拿回來,只好隨意挑了一個。
「姑娘,這位爺兒真是個大善人!」攤商感動得快要哭了,只因他這攤貨也不值那麼多,這錠黃金足夠他們家幾口人吃好幾年了。「他一定會好心有好報的。」
她笑著,沒有回答。
她喜歡別人對哥哥多說些祝福的話,希望那些話可以讓他逢凶化吉,然而不管她怎麼看,他身上的黑影就是消散不了。
嘆口氣,她回過頭想告訴他她已經挑完,卻瞥見遠處有人走近。
來人還來不及開口,李彧炎已經抬手制止他。
「堂弟,你已經出來多日,也差不多該回家了吧?」李垂陽一身青色錦袍,快步走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彪形大漢。
「不。」見她手上已經拿了幾面面具,他隨即接過手,牽著她朝下一攤走去。
李垂陽見狀,臉色更加青白。光天化日之下,他帶著穆納岳的侍妃這樣走,成何體統?
「可、可是,有很多事都要你打理,你不能丟著就不管!」他硬是要擠入兩人之間然而還未成功,便先對上李彧炎投來的冷沉目光,只能暫時放棄。
「怎麼,我不在,大伙都不會做事了?」他冷哼。
「話不是這麼說,實在是……」李垂陽偷偷示意身後幾個人上前。「總覺得宮里古怪得很,找不到總兵符,大伙都很難做事。」
李彧炎冷冷睇去,見他身後兒人皆是朝中大將,不由得勾唇一笑。
「有事需要動到總兵符?」
李垂陽忌憚的看了他身邊的女人一眼,偏偏自家堂弟的手像是黏著了似的,根本沒打算放開。
「既然你不說,就代表沒事。」
明小滿見李垂陽前來,心想他必定是發現了什麼,才會急著要調動士兵。他們今日趕到,表示事情至少是在一日之前發現的,要是哥哥不硬跟著她到北驛,也許早就能夠阻止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