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不相忘 第19頁

「我怎麼會不要你呢?蜜絲……」想得哀傷,不覺渾然忘我,張伯冠既酸苦又甜美地低語︰「我的蜜絲……」

異兒先是傻呼呼杵在原地,搞不清楚張伯冠為什麼突兀地轉身入了大浴桶的舉止,她也沒有半點男女區別的觀念——誰教她一覺睡了七年,什麼思考都睡得有點笨了呢!玉兒是教過她要把張伯冠當主子看,可卻忘了教她要把張伯冠當成男人來看!否則早該在張伯冠命令她替他寬衣時,就該臉紅耳赤心跳跳了,哪還會去抱怨什麼衣裳怪不怪、麻不麻煩之類的。

就像現在,她算是飽足眼福,大看了一場果男出浴圖,口干舌燥是沒錯,卻也沒想到男女授受不親的問題,只想到——

「啊!」猝然小小驚喊了一聲,她往大浴桶跑了過去。

第七章

耳邊才听到一記輕喊,張眼欲轉身,頭頂上便多了一雙緊張的小手。

「忘記了,忘記了……」她九官鳥似的反覆著。

原來,她剛剛是幫他衣也寬了,鞋也月兌了,獨獨忘了解開他頭上的梳髻幘巾,不知道現在補救來不來得及?

手指拙拙地一扯,幘巾松開,髻落發散,她這才寬下心,小手不覺一松,那塊幘巾便不知怎地越過他肩頭,一路飄落到大浴桶內,在水面上打漂兒。

「哎呀!」想也沒想的往旁邊跨了一步,橫在他的身前,異兒沖動地一手抓著桶子邊緣,藉勢使力把身子往前一伸,半懸著身子想構到那幘巾——

「哇啊——嘩啦!」前面是她慘遭失敗的尖叫聲,後頭那一聲則是她整個倒栽蔥跌入水中的巨大水花聲,真個是「好不痛快」啊!

「異兒!」慢了一步的張伯冠只來得及傾身伸臂探入水中,從她身體底下,由下往上把她給撈了起來,救了她差點丟了的小命!

「你……」他又駭又怒,激昂的情緒將他的左半臉扭曲得更是丑惡恐怖。「你在做什麼?你差點就沒命了!」他先是用力抓著她的肩膀搖晃,旋即又把她狠狠摟入懷中揉弄著。

「呃……」一下搖、一下揉,可不管是搖晃或揉弄,都教異兒吃不消地哀哀叫。她開始扭身反抗,想掙月兌出這陰晴不定的懷抱。

「放開我、放開我啦!」她才一動,他的雙手十指就倏然緊緊掐入她的雙臂皮肉里,讓她更是痛喊著,「我要離開——」

離開?「我不許!」張伯冠的腦海中浮現一片赤紅的霧氣。那赤紅,是蜜絲當年月復下腿間的血流,還是燒在她身上的火焰?啊,他眼花了、看不分明了,可是,他手中的觸感卻是真實存在的,他怎能輕易松放?

「我不許……」他又將她狠狠摟入懷中揉弄了,可是這一回更順勢吮上她的小嘴。

突兀且強烈的偷襲,教異兒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個眼熟的主子時,自己也是這麼激動的強吻上去……這算是「一報還一報」?

「唔……唔唔……不要了……」異兒毫不保留地流露出最純最真的反應,教他再也無法克制,「嘩啦」一聲在水中站了起來,將她往床邊抱去,亦將自己的身軀隨後重重覆上……

從那一夜開始,異兒便不曾回到丫頭們所睡的大通鋪去。

錦繡莊上上下下沒有人端詳得出張伯冠究竟是瞧上異兒的哪一點?

這個異兒明明長相很普通,身材也尚可,說話動作也沒特別聰敏到哪去呀……

可是,納悶歸納悶,在涼颼颼的大當家面前,又有誰敢多吭一句什麼呢?就算是有一床染了一小團紅漬的被褥給拿了出去,交由洗衣房去清洗,依舊是大伙兒張大嘴巴你看過來、我瞧過去的,然後嘴巴一閉,就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天熱,冠居庭苑的涼亭里,清茶一壺、糕點餅果數小盤,配上兩個當家的帳本、算盤,以及一些織物的相關記錄、錦繡莊本家與各地分號的每月呈報等,全都散放在桌面上或椅子上。

原來,這不是一場清閑片刻的閑話家常,而是三個月一回合的核帳以及批閱呈報的時刻。

可是人再忙,總是要給自己找點樂子嘛!所以,張仲亞給自己倒杯茶、咬塊餅,帶點興味和刁難的,提出這個問題,「大哥是否想把異兒那丫頭納為側室,還是只是讓她侍寢而已?」

張伯冠查閱帳本的動作一頓,片刻後才抬起散發冷光的雙眼瞪他。「多事!」

「嗯,是小弟多事……」張仲亞聳聳肩,不痛不癢,「但那也只能怪大哥對待異兒的態度太過特別,特別到有心人都不得不多事一下,否則太對不起自己!」

「哪里特別?!」

「嗯……好比說,大哥與她夜夜同宿,冠居只許她一介女子出入自如,還有那些菩提樹——」他努嘴比了比,遙指在涼亭一段距離外的那一排高大綠樹,樹下有個活潑的小人影正在努力跳高,將手不斷伸長,像是和那些高高在上的長大葉子卯上了!

「七年來,大哥你最寶貝那些不惜血本,也要從天竺千里迢迢移植過來的花草樹木不是嗎?別說是可以放任人這樣扯葉子來玩了,就算是有人好奇地想模模樹干,你都把人給斥退,不是嗎?」張仲亞邊講邊吃,更是一邊察顏觀色。

張伯冠反射性地將目光投向菩提樹下奮戰不懈的嬌小影兒,冷凝三分化柔、七分化軟,讓張仲亞瞧得嘖嘖稱奇,更是自信自己猜測得正確。

「大哥,小弟並無惡意,但是異兒這丫頭既然如此討你歡喜,不如就給她一個名分,讓她光明正大待在你身邊吧,免得人家這麼不明不白跟著你,平白受些不必要的委屈或歧視——」

「誰會?誰敢?」張伯冠低吼,左半臉又微微猙獰起來。那神情,是個能為保衛心愛之人而死的戰土。

「唔,錦繡莊的人確實是不會也不敢。」張仲亞不受兄長黑臉的影響,兀自侃侃而談,「但是莊外的人呢?即使不是有意的,遲早有一天消息會外流,若是左鄰右舍甚至全長安城的人都知道了,會怎麼想她呢?

「當然啦,一個做主子的收個暖床的,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是是錦繡莊那個陰陽怪氣又鬼臉的大當家收個暖床的——‘哎呀呀,她好可憐’或‘哼哼,她是怎麼辦到的’……這種指指點點,再少不更事的人,總有一天會懂得的,到時她還能笑得如此坦率可愛嗎?」

「哈哈哈……」菩提樹下,確實是銀鈴清音笑聲瑯瑯,異兒回過頭,迎上張伯冠凝視過來的目光,便炫耀似的,雙手高舉起一片新拔下來的完整葉片,他不自覺對她頷首示意,眼神里盡是露骨的疼惜。

哎呀呀,整個人都已經陷下去了,怎麼腦袋卻還沒開竅呢?張仲亞決定再點醒他一記。

「不過話說回來,這丫頭笑起來還真可愛,難怪大哥會這麼‘欣賞’了。」

張伯冠回眸瞪他,張仲亞笑得可無辜了。「咦,我說錯了什麼嗎?」

張伯冠悶不吭聲又調回視線。

就是因為張仲亞每一句話說得都該死地對極了!想「錯」都不行,自己才會這般慍惱的吧?

張仲亞等于是變相在點醒他,倘若他「欣賞」得出異兒的可人之處,再加上流言的推波助瀾,那早晚也會有另外一個男人——或者是更多的男人,同他一樣「欣賞」異兒的,到時異兒若想求去,既無賣身契也無任何名目,他拿什麼留人?什麼屁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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