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已經被一場又一場的事故磨倦累了,只想像個普通的娘子,依偎在良人的懷中,不願再汲汲營營于商道。
或許自己會這麼全然改觀,是因為蓮老夫人的關系。被野夜龍強行帶回的蓮老夫人,沒多久便哭哭笑笑的,真正瘋癲了,野夜龍請了再多的大夫診治也是罔然無效,不得不親手將娘親軟禁起來,派人日夜輪流監守、服侍。
現在想來,蓮老夫人長年下來的偏激心思,不過是針對丈夫野滔盡不得重視的反擊與控訴。
印象中,爹親和娘生前在一塊兒恩恩愛愛時,又有誰肯多分些注意力給猶如晾在牆邊角落的二娘?一個女人,如果只為了傳宗接代娶進門來,生下子嗣後便不再受到重視──這種情況換作自己,能忍受嗎?
野日風,捫心自問,你真的能忍受嗎?
沒有的,沒有一個女人能忍受,沒有的……
所以,她對蓮老夫人的厭惡與懼怕自然減低了不少,然後更進一步感同身受,深深同情起蓮老夫人……
「好啦好啦!走吧!東西我拿好了。」丹白氣喘吁吁,
一骨碌鑽人車廂里。
「嗯廠思緒一整,野日鳳對他微微一笑,輕輕地將身子偎上他的肩頭,決定不要這麼傷腦筋,將一切都暫且忘懷,只要好好享受這一刻的愛憐……
馬車漸行漸遠的後頭,野府門口是一群對舊主子依依不舍的僕人行著目送禮。
馬車漸行漸遠的後頭,一道頎長的騎影正一瞬也不瞬凝視著,眸光是悲傷、是祝福,最後是毅然決然的冰冷──
野夜龍掉轉馬首,面無表情地離去。備外極短篇︰「陸離」黑暗,伸手不見五指。「這里是哪里?」野日鳳罕見地著了慌,左顧右盼,極目張望卻怎樣都看不見一物一景,耳際卻響起一道急迫的男音。
來!快和我走!
「咦?」她反射性回頭,依舊是什麼都看不見,但右手手腕卻被一股力量牽帶著步伐前進,什麼都來不及問,前進的速度已經愈來愈快,到最後竟分不出是走是跑是飛是奔
「等,等一下……」只覺跟都跟不上,幾欲月兌力,她立即又被那股力量索性圈住腰肢,繼續趕路。
「我……我不行了……」好累……身子精疲力竭得似乎搖搖欲墜。「我走不動了……」
懊死!牛頭馬面要追來了!
隨著這句詛咒,野日風整個身子被輕盈地掄抱起來,接著是吹風疾厲地撲面而來,順著她往後飛揚起來的秀發而去。
再緊接著在後頭響起的,是沉重緩慢,卻胸有成竹的腳步聲,伴著鐵煉金屬拖曳而行的聲響。
這駭得她差點失聲尖叫──如果不是一只無形的大掌及時捂住她的嘴。
掄抱著她的──盡避無法看得見,可她心下卻奇異且堅定地知道,是「陸離」帶著她疾奔逃走的──正是他沒錯!
保持安靜,我們要逆渡奈何河。
隨著這句話,她果然感覺到腳兒踏入水中,揚起一陣嘩啦的水聲與浸得濕透的水氣寒意,那感覺如此真實,甚
至有水花濺到她的頰膚鬢邊,涼得令她頻頻顫抖。
冷嗎?
「陸離」亦在同時有所感應地緩下了速度。
我們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好了……那處橋墩下不錯。
然後她便感覺到自己倚了一個地方坐下來,心地被納入一股保謹的氣息當中。
「是你吧?」她靜了好一會兒,才敢開口詢問。「‘陸離’,是你吧?」
……不錯!是我。
顯然也是在稍事休息,好一會兒後才有聲音應了她的問題,淡淡的口吻中有絲喘息。
「這里是陰間嗎?我死了嗎?」野日鳳心下迷惘不安,但嘴上卻問得一派鎮靜實際。
你不會死,我會將你送回去的,安心。
「送我回……陽間?」野日鳳精神一振。「可能嗎?我不是死了嗎?」
只要在這三個時辰內,及時將你送回去,錯開牛頭馬面的勾魂鎖,你至少還有五十年好活。
「是這樣啊……」在「陸離」的解說中,野日鳳的額心同時有個冰涼的觸感──
是他的唇嗎?
現在,我們就暫且在這里躲一躲、等一等,再過幾刻鐘後我就能夠送你回去。
「嗯!」野日風竟也不覺得害怕、不覺得懷疑,因為他是「陸離」呀!
但是……「你究竟是誰?‘陸離’」野日風輕聲相詢。「我真想知道你是誰。」
許久都沒有聲音回應,反正什麼都看不見,野日鳳索性閉上雙眼,更能說出心中的話,「我還真是個心貪的女人啊!不管你是‘陸離’也好,是丹白也罷……」;
她的心都容納了這兩個男人同等的存在與份量,不分軒輊;她又愛又氣著「陸離」的邪魅專制,也又喜又嗔丹白的良善溫柔……
是的!怎麼會不可能呢?「陸離。是契合她性子的寫照,丹白卻能彌補她性子的缺憾哪!
然而,正在她不自覺感傷之際,一陣喃喃自語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但是「陸離」的回答是牛頭不對馬嘴。
如果你當時有現在一半的勇氣該有多好?玉兒……
我們是那麼相愛不是嗎?
雖然注定永遠無法結合,但是我只盼能朝夕看見你便可以了,這樣會太奢望嗎?你為什麼一走要自戕,用那麼激烈的手段來對老天爺抗議呢?
你知道被留下來的我有多痛苦嗎?我窮盡一生之力鑽研咒術,打造了「珀魂玉」,想招來你的靈魂收藏在此伴我一生……
但是遲了,你已經投胎轉世,反而變成是我死後居住在這里,百年來等著你再度現身……
終于,我能再見你一面呀!玉兒,玉兒,玉兒……
她一邊疑惑地听著「陸離」痛苦的喃語,一邊暗中想著他所說的事情……
如果不是她多心,這件事听起來是多麼的似曾相識啊!好像她很小很小的時候,便听過類似的故事──一個真實的故事……
她努力回想著,那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她的問題顯然觸痛了「陸離」的傷口,而隨著他為了宣泄似的,那股冰涼的觸感拂過她臉頰和雙唇的範圍正不住地擴大,而且愈□愈用力。
「我……我不是什麼玉兒……我不是……」野日鳳努力地辯駁著,但是這個故事愈听愈耳熟,甚至令她感到心思驚悸的地步。
「陸離」的聲音一頓,著是低低的、悲傷的笑聲。
盂婆湯一喝,又有誰會記得前世與今生……呵呵-─沒錯,你不是我的玉兒……不是……我的玉兒如今只活在我的記憶中了,沒錯,不是你,不是你……
他究竟在說些什麼啊……野日風呆怔之際,卻听見拍打似的水聲,然後有一捧清涼湊到唇邊,在她不防備時送飲人口。
咳──慢著!野日鳳驀地一悚。她想起來了,她想起玉兒是誰,「陸離」又是誰──
奈何河水……盂婆湯的煮水……玉兒呀?請原諒為兄的自私,我寧可自己就此魂飛魄散,卻不能再忍受一回你記不得我的痛苦……不如就這樣讓你忘得徹底吧!回
到陽間後,忘了我,和你的夫婿好好過完這輩子……
但是如果蒼天有眼,下輩子,我們不做兄妹好不好?
不做兄妹好不好?
野日風尚未回應,那聲音就又開始咒罵起來。
懊死,他們追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容不得她更進一步思索,她又被強行拉起來帶著奔馳,耳邊亦響起他滔滔不絕的吩咐。
听著,待會兒我會將你拋往關口處,記得,不回頭、不出聲,往光處用力奔跑就是了。
「等一下!」不!她還有疑問啊!「陸離」所說的,不就是那個和自己的妹子相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