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難求 第6頁

「不行,」紅玉柔雖柔、嬌雖嬌,但縴細的身子骨天生偏傲。「把托盤還給我。送早飯給大少爺,是我的職責。我……我被買來,就是要『服侍』他的。」

倔強的底下,是種認了命的澀酸。她……本來也是小康人家的閨女啊!!若不是……若不是……

「唉!」男人的綠眸中,有某種神情在軟化了。他把托盤還她,淡聲吩咐︰「記得一件事。」

「什麼?」正高興地拿好托盤,紅玉不能理解地仰頭。

「進去,千萬別暈倒。」

「什麼……」這第二聲疑惑尚未問了,男人已然揚聲喊了起來。

「大哥,我是青漠,可以進去嗎?」

「進來。」

青漠?二少爺?紅玉怎樣也沒想到這男人竟會是這等身分!

「大哥。」一入門,光線略嫌陰沉的空間,背著門口,高大的背影正伏案桌首。

「大……大少爺。」青漠的喚聲讓紅玉也急忙開了口。「奴……奴婢是紅玉,給您送早飯來了。夫人差我,從今後專門服侍您……」

「服侍?」男音沉沉冷冷哼過來。「滾!現在妳還可以用自己的雙腳走出去,待會兒妳就等著被人扛出去。」

「這……奴……奴婢不懂……」紅玉陡然怕了起來。為什麼這大少爺的話同二少爺這般相似?

「還不懂?」手中的提筆「啪嚓」一聲放下,紅玉就瞧著大少爺的背影立了起來,椅子發出被拉開的吱嘎聲響,然後——

紅玉驀地瞠大眼,看著大少爺轉過身,一步一步往她走來,一步、兩步、三步……

在旁的青漠暗自準備好,擺出隨時可扶抱住她的姿態。

「現在……懂了沒?」紅玉瞪著前頭站得極近的男人,看到他刻意俯下臉孔,口水吞了又吞,雙手開始打顫,托盤上的碗碟跟著乒乒乓乓響。

「我……請大少爺用早飯。」好、好可怕……不……不能怕!不……真的好可怕……「我先將……放這里……」顫顫顫顫顫,雙手努力保持平衡,在一旁幾面上放下托盤。

兩個男人全程注視她害怕卻又鼓足勇氣的舉止。

「請……慢用。」顫顫顫顫顫,怕怕怕怕怕……逃逃逃逃逃!

紅玉僵硬地牽扯一下嘴角,也不管是否有勾出笑容就草草了事。她繃繃直直地轉過身,想邁出腳步卻眼前一片黑黑花花,暈了過去……

第三章

「嘖!我不就同妳說過了嘛!」

青漠實時抱住紅玉軟癱下的身軀,她又輕又軟的,比棉還舒服呢!

「我不是叫妳千萬別暈倒的嗎?」

他輕輕松松,健臂毫不費力就抱起失去意識的佳人,口中還嘖嘖地「教誨」著,綠眼中卻閃著連一旁的瀚天也不曾見過的柔情蜜意。

「她是娘新找來『服侍』我的姑娘?」是很美!瀚天略俯首凝視著青漠懷中的女子。「我剛剛听見她叫什麼名字來著?紅玉?」

「對!紅玉。」青漠略詫,心中飛閃過一絲怪異的酸澀感。

瀚天竟然會主動詢問女子的名字?這個紅玉姑娘……似乎在大哥眼中挺特別的!青漠的唇角不自覺的撇了一下,原本想松開懷抱的手反倒黏上了紅玉的腰肢,卻又忙不迭要放開她,前前後後的矛盾,連他自己都迷糊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呀!瀚天看著青漠小心將紅玉放躺到一張貴妃椅上,輕手輕腳的,然後才吁一口氣地隨著他走向桌首。

兄弟兩人聲輕細語的交談起來︰

「事情如何?」

「成,日期敲定了,」青漠回道。「明年春末,黑江商行連同古記商行的隊伍便會來訪『哈德林斯』。此外,春水一帶的鄂倫春獵戶、索倫漁家、以及蒙古的納倫漢台吉都會如往年一般樂意來『哈德林斯』一趟,屆時咱舉辦的商集一定會熱鬧非凡的。」

「很好。」並未同青漠般眉飛色舞,瀚天則是一種對例行公事結束的不痛不癢態度,讓原本講得高興的青漠也瞬間冷漠了下來,看著瀚天徑自拿起牆上掛的槍往門口走去。

「大哥!」他追了上來,「你要去哪?」

「打獵。」瀚天面無表情的回答,「怎麼?你也想一起來嗎?」

「不……」青漠雖知得到的答案會是「打獵」這一句,但他仍不死心的勸道︰「大哥,你這樣……你能不能休息一天?」

「這就是我的消遣,」換句話說︰「我就正是要去『休息』!」瀚天再次停步,唇角牽扯出仇恨、譏諷的弧度。「怎麼著?我堂堂『哈德林斯』的大少爺,連打個小獵都不行嗎?」

「大哥……」怎會听不出瀚天言下之意的嘲弄呢?青漠默然的,一如往常,不知道要怎麼勸戒他才好。

「少來唆我!青漠。」說完,瀚天長腿邁出了門口,壓根兒不理會青漠。

***

「大……大少爺好……」

每個在屋里屋外忙的人看見瀚天,都露出不自然、瑟縮、甚至是恐懼的表情。

但人人又像給自己壯膽般的開口問候,那種如遇蛇蠍的光景,徒增瀚天心中的熊熊怒火,于是他的臉龐更峻更寒,赫然出現在廚房門口時,竟使得原本鬧烘烘的光景神奇地肅靜下來,每個人都好似成了木雕泥塑,各個沒了口氣。

對瀚天來說,這已經是再熟悉不過的光景,他不加理睬,只是揚聲喊道︰「給我拿酒來,動作快!」

「呃……」

幾個元老級的僕佣面有難色地互望,張了口卻又不敢啟齒。

「怎麼?楞在那做什麼?」竟然沒有人動作?瀚天不耐煩的點名,「周嬸兒,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大少爺,老夫人有令,說您不能再這般酗酒下去,對身體不好,所以不許廚房再幫您準備……」

「該死!娘在想些什麼啊?」咒罵了一聲,瀚天威脅性的往前走了兩步,「她說管她說著,我現在說給我拿酒來!」

陰戚戚的視線掃去,當場嚇軟了好些雙女人的腿,男人有些也開始搖搖欲墜,幾個離貯酒窖處較近的僕佣當真听話的、反射性的挪動腳步,要依令行事。

「誰都不許給我過去!」周嬸兒是僕佣中的元老之一,說話是頗有分量的。「誰都不許給大少爺酒!」她大聲地說著,並且勇敢地往前,伸展雙臂試著擋人。

「妳好大的膽子!周嬸兒。」朝酒窖前進的路就這麼硬生生給阻斷,瀚天怒極了,反而冷笑連連,他說︰「別以為妳在『哈德林斯』待了三十年,我這個主子就拿妳沒奈何了,現在快讓開,別等我用趕的!」

「就因為我周嬸兒在『哈德林斯』待了三十年,看著大少爺您長大……」周嬸兒沒說兩句就掉下老淚。「看見您如今這模樣,我心疼啊!五年了,大少爺,您怎麼還不肯蓋上您的傷口?忘記夏翠小姐,忘記那個一見到大少爺負傷後,便哭著強要退親的姑娘吧!」

「住口!」瀚天陡然激動地咆哮出口!「誰準妳提起那個人名的?」

「哪個人名?夏翠小姐嗎?」周嬸兒不但不怕死!還繼續找死的說著,「都已經過去了啊!大少爺為什麼要這般危險地傷害自己呢?我知道、您知道、老夫人知道、大家都知道的!您一定是又要一手酒、一手槍的去打獵了,對吧?您上回醉得差點被阿多爾摔下背;再上回您什麼戒備都沒有地昏在大樹下;再上上回……」

「我叫妳住口!妳沒有听見是嗎?」

瀚天驀地將手掌抬高,那種隨時會凌空甩下巴掌的威嚇模樣,還當真把好些個女眷嚇得發出啜泣,隱約的嚶聲讓他猛然轉移視線,把那些個啜泣嚶聲又給嚇得無疾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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