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難求 第4頁

「吱——」

他不說還好,一說完一記尖鳴聲便陡地響起,存心的。

「吱!」牠又鳴,一聲比一聲尖銳。

如果這些聱音是人話,也許就是在為自己辯駁些什麼吧!

可惜這只是鳥叫聲,所以音色再響亮都只是純粹的噪音,已經有忍受不了的人捂起雙耳,並且紛紛看向瀚天。

這種的「備受矚目」讓瀚天罕見的覺得難堪狼狽,只見他腳跟踅向屋外,幾乎可以說是落荒而逃!

「走!」

一到屋前門口,他微微聳著肩膀,意欲要這只赤隼飛去,突兀晃動的力道確實讓牠一驚,並且將雙爪離了他,但一等這動作靜下來時牠又不死心地再度回返!

哪知瀚天是鐵了心、硬了腸,身姿很干脆的閃過牠的歸勢。

「吱!」

鳴聲陡然放大了,赤隼似是又對主人生氣了,那勢態一氣呵成,竟再一次的、毫無預警地往他襲去!

「啊——」

從來不曾預想過!瀚天發覺不對勁而回頭時——

一只鳥爪凌銳地撩過他的一邊側顏,一片皮肉當場翻花!

「啊——」

痛!

痛徹心肺啊!

瀚天捂著臉,血汩汩地由指縫間流出。

「啊——」

「怎麼回事?大哥!」

听見不尋常的叫喊聲,一馬當先沖出來的青漠,看見瀚天受傷的模樣時臉色是變了又變,再瞪向在空中急呼呼打著圈子轉的赤隼,他怒得將眼瞪如銅鈴般大。

「可惡!看我宰了你這只畜生!」

「瀚天?瀚天……」第二個瞧清楚怎麼一回事的是桐月夫人,結果她是整個人直挺挺地往後昏厥。

「開槍!」沖過來及時扶住親娘的瑪倫亦是狂怒地吼道,對著趕聚過來的長工下令!

一管管的槍口抬起,槍聲震耳欲聾的同時響起——

「砰砰砰砰砰砰……」

那一年的初夏,將瀚天的運命就此改寫……

***

五年後

春去,夏去,秋又來。

必內,今年听說是災得又干又水,荒得讓眾多農耕的人民不得不收拾細軟,扶老攜幼拚命找著活計下去的生路,妻離子也散的,有些索性賣身到極缺人手的關外,當起奴佣長工。

牧場人家也欣然的接受他們的到來,有的人家不只是需要工作上的人手,甚至還有人打著找妾室或媳婦的,好來傳承自家的香火。

「來、來、來!這位就是桐月夫人了,頭低成那般做什麼呢?抬高一些,桐月夫人可是美得像菩薩,怎麼偏生妳們這些女娃兒竟是怕得像貓見到耗子?她又不是山神爺來著!」

邊關的——牙婆一見自己帶來的年輕姑娘家各個頭都低低地杵在當場,急著打哈哈圓場外,更不住的用肘拐子輕捅姑娘們的小骯,暗示她們開口打聲招呼。

「夫人好……」

受到暗示的數字姑娘這才忸怩不安的出聲,廳堂中霎時是一片鶯聲燕語,姑娘家嗓音中的甜美嬌滴,听來好不悅耳。

「好、好!」桐月夫人含笑地審視著年輕姑娘們,「孩子,妳叫啥名字?」第一眼,桐月夫人便鎖定一名五官嬌女敕的姑娘,拉住對方的手,看著那原本不習慣勞動的白女敕肌膚因為突然強迫性的工作而起的粗糙水泡。

「我叫紅玉。」年輕姑娘頭低低地應道,一派大家閨秀風範。

「識字嗎?」

「識,我祖父還曾考上秀才。」

「好、好……」桐月夫人滿意地直頷首,再換下一個姑娘,「妳呢?叫啥名字呀?」

「我叫小芬……」

如此一個個詢問過去!桐月夫人總算「審查」到排到隊伍最末端的姑娘,可沒想到她的手還沒握著對方的,就教對方的小手快速一反給藏到身後去了。

咦?桐月夫人有絲驚訝,她看著這名頭垂得低低的姑娘,一頭黑色水濕般的發絲,卻是亮出一片不容人錯看的紅彩。

「孩子,妳叫啥名字?」難不成這孩子是同白俄的混血兒?她暗忖。

「我叫……」才吐了兩個字,她就頓住了,像是在努力憶起自己的名字般……「我叫火兒。」

「火兒呀!」桐月夫人見她吞吞吐吐的,卻也不怎麼在意,倒是想去牽住她的手。

火兒卻像是怕著了什麼似地一縮,甚至整個人往後退步。

「哎呀!妳這個丫頭是怎麼地?」卜牙婆眼尖地趕了過來,站到火兒背後不許她逃。「桐月夫人可是在同妳說話呢!還不往前一些!」說完,她還順勢推了她一把。

「呀!」

火兒的腳步顛了一下,幸好是被前頭的桐月夫人給扶住了,不然不知道會跌得多難看。

「對、對不起!夫人……」原本低垂的腦袋終于抬了起來,那是張普通、干淨、沒任何特別貌色的素臉蛋,若真要說有特別的地方,許是那雙皮單尾狹的眼兒亮著一種很特別的光彩,還有……

「啊!不打緊的。」桐月夫人反手輕握住火兒的一只小手——只有一只!她這才真正愕了一下。她握住的是火兒的右手,卻很明顯可以看出左邊的衣袖是空的,她沒有左邊的手臂?

「夫人……」

火兒再次不安地顫著步子後退,桐月夫人這才又發現她的一只腳是跛的!

「夫人,我……我雖然是長得這般……少了一手一腳,可我會比別人更加努力做活兒的!」許是發現桐月夫人眼光探查的地方,再加上那不可置信後而思考的神情,在在讓火兒急了、怕了,以為自己當下就會被趕出去。「真的!我只是動作較不方便罷了!可絕對不會給您偷懶以及帶來困擾,真的!」

「唔……」桐月夫人溫軟了下來,「那……火兒,我派妳到廚下去,幫幫掌廚的周嬸兒,好唄?」

「謝謝!」火兒激動的反應可大著的,「咚」地一聲雙膝點地,小腦袋猛磕著。「謝謝夫人的大恩大德、謝謝夫人的大恩大德……」

「好了、好了!妳就別謝了。對了,肚子餓嗎?」桐月夫人招手要一名婦人過來。「芳姑,麻煩妳先帶這娃兒去廚下,瞧瞧還剩什麼吃的就給她吧!然後再帶她去統鋪休息。」

「是。」婦人禮貌應聲,依命行事。

接下來,桐月夫人才繼續「審查」其它姑娘,陸陸續續篩選下,紅玉留到了最後!其余的姑娘各有所司,準備明兒個上工。

紅玉忐忑不安的眨著眼,將南方姑娘那欲語還羞的風情表露無遺。

桐月夫人看著這美貌的姑娘,笑問︰「紅玉,我瞧妳識字,模樣兒又好,給妳派到咱『哈德林斯』的大少爺身旁服侍,願不願意?」

「夫人……夫人這是什麼意思?」叫一個姑娘家去服侍一個男人?紅玉的臉羞紅了起來。

「我意思是……唉!我的大兒子瀚天,早到了成親的時候了,我瞧妳模樣好,如果能和他看對上眼,妳就來當咱『哈德林斯』的大媳婦。」頓了一頓,桐月夫人的雙眼發起熱霧。「我的瀚天本是個開朗的孩子啊!若不是五年前那場意外……唉,讓我慢慢講給妳听……」

***

一輪飽滿的明月安靜地斜掛在天際,草原一片寂寥的色彩,隱在夜色里頭。

屋外屋內都是休眠後的悄然,但大統鋪里卻有道瘦弱的身影起了身,盡可能地不擾到別人的慢踏入外頭的夜景中。

大統鋪外頭是數口水井以及馬廄,幾株大樹枝葉張得像開傘,遠遠矗立在牧綠之間。

盡避是夏夜,可溫度仍寒涼得緊,但兩、三天不曾沐過身體的火兒實在是按捺不住了。不論怎樣都好,她只想弄點干淨的水洗洗手腳。

于是,她跛著腳、拖著身子,好不容易才走到最近的水井邊,伸出唯一的一只手,去拉那綁著汲桶的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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