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的身分讓他可以不必受到他人的譴責,但孫湉湉仍然沒有辦法將心中那股被冒犯的感覺給平息下去。她不喜歡他這樣,常常無預警的闖進她的私人領域,從來沒有留給她做好心理準備的時間,哪怕是一秒。她並不認為他是個魯莽自大的人,他的驕傲是深刻在骨子里的,並不會以形于外的方式來處處表現出唯我獨尊、世界繞著他轉的狂妄態度,用壓迫他人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高貴。所以她猜,他對她這樣是故意的,也許是出于某種試探?想知道她的底線或者逼出她隱藏著的戰斗力?
他這樣一再進逼,讓孫湉湉覺得王子齊似乎不在意日後的婚姻生活會因為他的過度挑釁而變成另一個星火四射的戰場……難道,他真的是那麼期待的?還是想趁現在徹底將她征服,方便日後得到一具毫無反抗的傀儡女圭女圭應聲蟲夫人?
孫湉湉發現自己愈想愈偏激,當想法變得天馬行空、毫無道理之後,她只能強迫自己停止,然後把一切的失控歸罪于現在將近凌晨一點,早已經過了她的上床時間,可是她還在會客!就在她臥房外的起居室!真是一個危險的地方!不安全的環境讓她心神不寧,每一個想法都不由自主往最瘋狂的方向飆去,而她無力控制。
在她的私生活領域里,從來沒有招待過男客,連她的祖父或父親若打算跟她單獨談話時,選擇的地方也會是書房,而不是她私人的起居室。原本月和宜平打算留下來跟她一起待客的,可是在這樣深夜時分,似乎怎麼做都不對。
甭男寡女在深夜共處當然不對,而慎重其事的找來兩個伴婦守護,把未婚夫當防備,又顯得何其荒謬!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不是十一世紀,時代已經不同了。
所以她只能趁王子齊回房沐浴時,將兩人打發。畢竟……就算這個夜晚會發生什麼……不在預期內的事情的話,也沒有人會說些什麼的。雖然還沒有正式結婚,但她已經是他的了。
啊,王子齊這個男人,總是讓她陷入為難的情境中。期望這個男人會對她有些許體貼是很傻的事,但還是不由自主傻傻的幻想,然後毫無意外的得到失望。
他十一點多出現在她家門口,在將近十二點時吃完了孫湉湉親手為他準備的消夜;然後,她發現,根據這幢房子內部房間的實際分布情況,以及他尊貴同時兼具親密的身分,安置他的唯一選擇是主臥室,除此之外,任何地方都算是怠慢了,就算她這兒有全世界最華麗的客房也一樣,而且,事實上,她沒有!
也許她該慶幸這幢老房子在七十年前曾經大肆翻修過,除了保留外殼的古老原樣外,內部來說,差不多可以說是完全推倒重建了。那時候主持這個工事的家族子弟是個歐洲留學回來的室內設計師,對古典藝術深深著迷,房間的格局全然歐化。所以這里的主臥室並不像一般R國傳統的那樣理所當然的將男女主人的私人活動領域全部設計在一起。這里的主臥室包含了男主臥室、女主臥室、共同起居室,是個「品」字結構。男女主臥室的中間隔了一道牆,給了雙方足夠的隱私尊重;開了一扇門,方便男女主人隨時能親密的互相拜訪。
而現在,王子齊入住的地方就是男主臥室。
如果王子齊沒有突然到來的話,那麼現在該是她進入深度睡眠的時候,若是她在他吃完消夜之後,跟他道晚安的話,也絕對稱不上失禮。雖
然她也考慮過這麼做,但想了想,還是作罷。
這個男人沒有那麼好打發的,而且在還沒有完全了解他的行為模式所代表的含意之前,還是少得罪他為妙吧。對他生氣是沒有意義的,她不會自大的認為自己的怒氣會為他所在乎,她沒那麼重要。
當一個女人在一個男人心目中不存在重要性,那麼對他發怒就是不智的。因為不僅達不到任何效果,也許還會被這個男人記恨,那麼只要她一點點不經意的怠慢,怕會成為往後被不斷報復的原因。如果他們將相處一輩子,最好還是一開始就努力維持一個和平的表相。
何況,她現在並不想睡。好友身上發生的事情讓她心情很悶,情緒很糟,怎麼也調整不回來。還有,她也不能在王子齊還沒有準備上床休息結束這漫長的一天時,無禮的將他丟在清醒的暗夜里,特別是,他是為了她而突然決定回國的。
下班之後,立即趕往機場,飛了四個小時之後,來到她的家門前。
他不是故意要在深夜十一點這個不恰當的時間到來,而是他別無選擇。因為他在電話里承諾了「明天見」,那麼就不會失信。就算他真的失信了,她也不會放在心上……好吧,甚至還有點歡喜。誰叫他的行為那麼蠻橫,缺少對她的尊重,也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他來了,也住進來了,趕在午夜十二點之前,完成他的承諾。她不想見到他,但他才不在乎她想不想,對吧?
啊……喔,糟糕!她可以對他抱持著抗拒的心態,可是若開始對他產生抱怨的話,那真是不妙了。她不該對他有期許的,只有先有期待了,才會因為期待落空而抱怨。
她必需要調整好自己的心態,他不該是她的期待!就在她有些苦惱的想要嘆氣時,那個沐浴完、一身清爽的男人從他臥室里走出來了。見到坐在沙發上的她,像是有些驚訝,道︰「妳應該去休息的,剛才已經道過晚安了,不是嗎?」
王子齊拿著一條大毛巾擦著濕發,身上一件簡單浴袍,袍帶松松的在腰間打了個單結,露出一小片白哲卻結實的胸膛;那樣居家而隨性的姿
態、只會在最親近的人面前展現的姿態,震得孫湉湉腦子一時嗡然,頓時無言。
她以為這個男人永遠會以西裝革履的一面面對她……至少在結婚之前。就像她,此刻坐在起居室里,也絕對是身著家居服,端端莊莊的招待任何來人。所以雖然他是穿著衣服的,但對她而言,簡直與半果無異!
太、太、太不莊重了!
她沒有辦法知道自己的臉是不是紅了,但知道自己的臉熱得不成樣子,連目光都沒有勇氣與他對上,聲音有些微弱地道︰
「這……不符合待客之道。」
「我是客?」他慢慢地、散步一般的走過來,沒有找張椅子坐下,就這麼站在她面前。
「嗯……因為你第一次來……我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不會覺得被怠慢了……」她努力要組織出完整的字句,雖斷斷續續的,但至少是說出來了。
「不要對我客氣,我們之間可以更隨意一點。」
「嗯,我會適應。」她發現自己低垂的目光棲放于他浴袍的下襬,心中忍不住對自己申吟出聲。
深藍色的浴袍下襬長度只到他膝蓋,雖然不莊重,但也稱不上,但她就是覺得呼吸困難……恍惚想起他身上穿的這套浴袍跟自己的某一件浴抱是成套的,是訂婚那時,不知道哪個朋友拿著他們的衣碼尺寸特地去國外訂制送給她的。手巾、毛巾、大浴巾、浴袍、拖鞋等完整齊備。當初搬過來這兒居住時,孫月一同將之打包過來。並不是說孫月會未卜先知的算到有一天她們會在這里招待王子齊,而是孫月做事本來就習慣周全,就算不是為王子齊準備,有這麼一套男士用品放著,要是哪天家族里的男士前來拜訪,也不怕招待不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