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鏡 第26頁

她瞪他︰

「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我媽認識你一輩子了,還需要什麼正式介紹?」

「可是她不知道我是你的男朋友不是嗎?」他跟她講道理,「不能因為我們兩家認識了三輩子,就把一些禮節給省略掉,這樣不好。」

「什麼男朋友?!我沒有承認!」她直截了當的否認,伸手打算將紙箱搶過來,反正他別想進她家就是了。

「小慧,你是一個中學老師,那麼請你為我解惑︰一男一女,所有親密行為都做過的兩人,你認為他們是什麼關系?」

「那是、那是你……反正那只是……現在早就不是古時候那種牽了手就要結婚的年代……這種私秘的事,你少在光天化日之下提!听到沒有?!」她不知是氣急敗壞,還是心虛,總之一串話說得結結巴巴,平日的咄咄逼人樣都不知跑哪里去了,整張臉熱得快要可以煎蛋。

「小慧,你膽子變小了,居然不敢面對現實。」

「我哪有!」

「我承認我們九年前的那一次,是出于對的好奇,一切也發生得迷迷糊糊,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把它歸結于好奇與是合理的。可是如今我們都幾歲了?再也不是少不更事的少年,既然自認為有足夠成熟的心智,當然不可以隨便把自己的行為不負責任的歸咎于的去逃避!我們雖然都有,但並不是什麼人都可以的。承認吧,你根本無法想象在別的男人面前寬衣解帶,你甚至連外人靠近半公尺內,你都忍受不了,又怎麼會因為的需求,就讓男人接近你?你的身體願意讓我親近,當然是你認同了我。你自己說,一個被你認同的男人如果不叫男朋友的話,又該叫什麼?」張品曜趁她手足無措、尚未恢復強悍的戰斗力之前,將心中的話一古腦全都說出。最後,結論︰

「所以,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們現在進去拜見未來丈母娘吧。」

「你——你給我差不多一點!我都還沒給你男朋友的名份,你就自行升級為未婚夫,得寸進尺也不是這樣。你!你給我滾!」氣得頭昏眼花,完全不想與他糾纏,因為現在腦袋發熱,無法思考,不管說出什麼話都不可能佔上風,還是把他趕走吧,等她改天養好精氣神之後,再來好好的修理他,今日暫且休兵。

就在她嚷完之後,突然從她身後傳來輕聲的責備——

「小慧!你這是做什麼啊?怎麼可以對品曜大小聲?你這壞脾氣怎麼當了老師之後也沒改呢?」

听到聲音,李想很快轉身,扯出微笑道︰「爸!您回來了?您今天休假嗎?」

「李爸,好久不見了。」張品曜含笑對李想的父親李守田打招呼。

「沒有啦,今天沒休假。」回完女兒的問話後,看向張品曜︰「你回來快一個月了,除了那天去桃園接機見過你一次之外,就再也沒見過你。我知道你阿公與阿爸派了很多工作給你,你辛苦了。沒辦法,你是做大事的人,比較辛苦是一定的。」李爸笑得憨憨的,眼中全是對張品曜的贊賞。當他看到張品曜手上的紙箱時,下意識的走上前道︰「這箱子我來拿,給我吧。」

張品曜退了一步,笑著拒絕道︰

「不用了,李爸,哪有長輩幫晚輩拿東西的道理!要給我阿公知道了,一定會打斷我的腿,你可別害我。」

「哎,我習慣了,沒關系啦,我來拿,反正你阿公現在又不在這里。你是讀書人,怎麼可以讓你做粗重的工作,給我拿吧。」還是伸手要拿,不拿全身不舒服。可惜張品曜拒不給拿,一時竟像在玩老鷹捉小雞。

李想看了只想嘆氣,也不好說些什麼,只好努力轉移父親的注意力。

「爸,您車子應該開去車庫吧?別放在這里,要是不小心給人刮到就不好了。」李想指著杵在馬路上的大房車道。

「啊,對對,要趕快開進去。今天才從保養廠開回來的,你看金光閃閃有沒有?一點也不像開了五年的車對吧?」李爸很得意的現著。

「那是當然。李爸最寶貝車子了,記得四年前那一輛開了十五年賣掉的別克房車,買主還以為是才開了三年的新車,開了好高的價錢呢,我阿公去美國看我時,特地跟我提過。還是李爸厲害,阿公說連世界級的保養大師,也沒有辦法像你一樣把車子照顧得這麼好。」

「真的哦?你阿公去美國有跟你說過哦?我沒有那麼好啦,是伯爺他自己人不嫌棄啦。人家專業的,我們怎麼比得上。我只是每天都會把車子擦一下、洗一下,隨時注意車子的情況而已啦,沒什麼的。」李爸既得意又不好意思,只能不斷的邊傻笑邊說著他的保養心得。

他是個老實人,生平沒有什麼大志,也沒有太好的才能,可是他知足,努力將份內的事情做好,被夸獎一下,就足以讓他開心上好幾天了。

「爸,車子快開回車庫吧。你想跟他聊天還怕沒機會嗎?這兩天他都在家的。」李想見父親開始向張品曜叨絮著車子應該如何保養,這一扯只會沒完沒了,偏偏張品曜還露出一副很感興趣、洗耳恭听的表情,這讓她老爸怎麼抗拒得了滔滔不絕的談車?

「哦哦,對,我要開車。品曜,這兩天如果你要用車,跟我說一下啦!我听你哥講說你竟然跑去搭捷運上下班,家里有車,你跟人去擠捷運做什麼?我隨時可以載你,你不要跟我客氣哪!」李爸上車之前又再三交待著。

張品曜只是笑,沒說什麼。目送李爸將車開向前門而去後,才回頭看著面無表情的李想。

「進去吧。」他道。

李想也懶得跟他爭論什麼了,無言的率先進門,讓他抱著紙箱跟在後頭。

她的心情變糟了,他知道。可是對于她的心結,他即使知道,也無能為力。

在感情上,她已經接受他了;可是在理智上,她堅持著厭惡他的態度。

張品曜暗自嘆了口氣。有時候太了解一個人,還真是挺苦惱的事,尤其那個人又是自己打定主意要娶來當老婆的李想時,就更苦惱了。

她的心結,他知道。

就像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要改名叫李想這個怪名字,只有他能了解。

她的渴望、她的厭惡、她的自卑與自傲,他都知道。

可,知道,卻又不能解決,才是最大的問題。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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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與李家,相識了三個世代。

早期張天順在鄉下的街角小店慘淡經營著涼茶攤時,當年十七歲的他,遇見了每天在路邊垃圾堆掏撿玻璃瓶與廢紙的李剩——也就是李想的爺爺。那年李剩十三歲,可是因為長期處于半饑餓狀態,所以看起來嚴重營養不良得像是只有八、九歲,身上的衣服破爛且骯髒,不是他不愛干淨,而是他只有那一身衣服可穿,所以當他因為饑饉而長不高時,居然還能樂天的慶幸著這樣就不必擔心把衣服撐壞了。

李剩是個養子,因為養母不孕,向一個生了太多孩子且養不活的遠親過繼而來,就為了養父母年老之後,有個養老送終的,也可以繼承養父那兩分薄田。可是養父過世得太早,當養父過世之後,養父的其他兄弟以自家祖產只能過繼給有血緣的自家人為由,將母子兩僅有的一間磚瓦房與一塊田地都收回瓜分。至于母子兩人——誰理他!在大家都活得很辛苦的年代,自求多福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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