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床夫 第5頁

沛霓說︰「睡覺前,修女會在蛋上貼一張貼紙做為識別,就這樣過七天,每年大概都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小朋友還保有那顆蛋,沒被別人弄破,也沒被自己弄破,撐過七天的小朋友可以得到一份小禮物,蛋呢,其實也早壞了,可是沒人舍得丟,我們會把蛋戳一個小洞,讓蛋黃蛋白流出,洗干淨,留起來當紀念——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朱克非搖了搖頭。

「你看,只是一顆相處七天的蛋都讓我們這樣有感情,舍不得丟棄了,何況是孩子,十月懷胎,還是自己的血脈,這樣放下有多舍不得——所以,爸爸媽媽把我們留在這里,一定是不得已的,他們內心一定像刀割那樣的痛。」沛霓模模他的頭發,微笑著說︰「你要謝謝他們。」

那個下午,沛霓靠在他的肩膀上,握著他的手,跟他說了很多故事,大部分都是她在育幼院中學習到得感謝體念。

陽光暖暖的,沛霓的發絲在他頸間,癢癢的。

在她說故事的聲音里,他發現自己以為得那個死結正逐漸被打開。三年多的時間,她趕走了他的陰暗以及嚴肅,並在他的內心種下了感謝的小種子,讓他得以用正面的態度對待一切。

他開始笑得很好看,開始變得好相處,開始學著不再獨善其身,因為這世界很美好。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教會他,並且給予他的禮物。

賀友光相當喜歡沛霓——從周末吃完晚餐回來後,她一臉笑眯眯就知道。

「原來他還記得我大一入圍過新加坡的綠城建築展耶。」朱克非笑,他也記得這件事情。

紙條傳情卻遇到她出國參展,讓他白白痛苦了五天,不過所幸,那只是一個小小的試煉過程。

「賀先生還跟我說,環保不是因為時勢才去做,而是因為我們必須這麼做,我選擇的路會比較辛苦,但是他會以我為傲。」看到沛霓這樣高興,朱克非得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以前,他只希望能報答賀友光,現在,他的希望又多了一個,他要她快快樂樂,永遠笑得開心。

結婚,一起生活。

為了孩子調皮而煩惱,為了誰該起床泡牛女乃而推來推去,在小孩子的聯絡簿上蓋章,運動會時,跟孩子一起參加親子項目,在牆壁上劃下孩子的身高線——那些畫面,光是想救很美好。

兩人的家也許不會很富有,但絕對會很幸福。

他們說好了,絕對不會因為一通電話就放下家人去開會,也絕對不因為臨時的會議犧牲家庭日,陪著孩子漸漸長大,絕對不要做那種只埋首工作,某天回頭發現對孩子一點都不了解。

他喜歡看到沛霓開心的模樣。

像現在,拉著他的手,喋喋呱呱都是晚飯發生的事情。

說了半日,沛霓唉的一聲,不無遺憾的說︰「一頓飯的時間真的過得太快了!

還有,他跟我問起你的時候,我只能跟他說,朱克非人滿好的,我喜歡跟他相處。

想到要這樣騙他,就覺得有些對不起。」

「我們又沒有騙他。」

沛霓睜大眼楮,「這樣還不叫騙啊?」

「當然不叫啊,我人是滿好的,你也的確喜歡跟我相處,這哪里不對?頂多就是沒有實話實說而已,算不上欺騙。」

她很少跟他爭論些什麼,兩人意見不同的時候,只要他能說出一個論調,她就可以接受。

就像現在,關于欺不欺騙這件事情,被他歪理一番,她就笑了。

梳洗過後,抱著那條從小到大的被子,聞聞嗅嗅,蹭了兩下後,靠著他很快睡著。

星期天晚上,當朱克非在服務生的引領下來到座位時,赫然發現桌子除了賀友光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女孩。

微黑的膚色,大波浪卷發,臉上化著精致的彩妝,長長的耳環垂墜,隨著她細微的動作而晃動不已,很難不去注意。

「我孫女兒,賀亞韶。」賀友光給他介紹著,「這次跟我來,說要看看朱克非長什麼樣子。」

朱克非有點不太明了。

正想問清楚地時候,賀亞韶已經先對他伸出手,落落大方的說︰「爺爺老是在我面前夸你,說什麼青年才俊,將來大有可為之類的,還動不動就要我跟你學習學習,你說,連見都沒見過要怎麼好好學習?所以啊,我只好來看看你了。」他先是一怔,內心有點感動,「賀先生太過獎。」如果他說自己將來大有可為,那至少代表著,自己沒讓他失望,老先生是個很好的人,他不希望辜負他。

賀友光連忙招手讓他坐下,「都坐吧,不用客套了。」「最客套的就是爺爺了。」賀亞韶不無撒嬌的說,「什麼都要講求紀律跟規矩,又不是在軍隊里。」

賀友光顯然對這個孫女兒很是疼愛,被她這樣一陣搶白,居然開心得呵呵直笑,「你要知道爺爺是軍人出身的——」

「整個紐約的人都知道賀氏老板是軍人出身的啦。」很快的,三人點的餐陸續送上。

朱克非原本以為這頓晚飯時受助者與資助者的深談時間,卻因為多了和亞韶,一下全部變了調。

她在美國出生,在美國長大,對台灣事事好奇,因此他揀了一些比較容易懂的風俗跟民情跟她說——當了兩年學生會干部,他已經很懂得說話技巧,證據就是,明明是國中地理課本的內容,賀亞韶卻听得津津有味。

「原來是因為風大啊,難怪以前在中國城吃東西,老師新竹的米粉,就覺得很奇怪,為什麼米粉都來自新竹?」

「名產基本上都是跟當地作物或者天候有關系,所以有時候可以從名產去反推當地的廣泛地理相關知識。」

賀亞韶神情不無嫵媚,「有沒有人說過,你講話的模樣很有領袖魅力?」「有。」

「一般人這時候不是都會先謙虛一下嗎?」

「有的事情就說有,沒有的事情就說沒有,我不習慣謙虛,也不習慣夸大。」

朱克非笑了笑,「就像,如果你問我身高是不是有一百八,我會很誠實的告訴你,其實只有一七八,誠實是永遠的上策,這樣的人生比較自在。」「我總算知道為什麼爺爺這麼喜歡你了。」賀亞韶對他眨了眨眼楮,「因為你們一樣方正,不過爺爺好一些,雖然個性方正,但是不扎人。」賀友光聞言,呵呵笑了,「沒大沒小。」

「沒大沒下有什麼不好?他剛剛說了,這樣的人生比較自在呀。」因為賀亞韶活潑的個性,晚飯的時間很是愉快,就在閑談之間,菜盤一一撤下,直到最後。

版別的時候,她對他說︰「現在才八點多,你請我看場電影吧。」朱克非還來不及推辭,賀友光就說了,「別太晚回來。」

「知道啦。」賀亞韶一笑,「爺爺真唆。」

賀友光在台灣停留了一整個寒假。

賀亞韶也纏了朱克非一整個寒假。

那場無法推櫃的電影過後,賀亞韶開始打電話給他,簡訊,MSN,說自己人生地不熟,想請他當導游。

朱克非第一次赴約過後,發現她的心思,後來就借口忙于畢業的事情,不再出去,被那樣漂亮的富家女喜歡,實在不是什麼輕松的事情——賀友光的兒子早逝,唯一的孫女自然是被捧著長大,爺爺百般疼愛,要星星就不會給月亮,養成她十足的公主個性。

他推了兩三次後,賀友光親自打電話約他了。

餐廳里,他不意外的見到賀亞韶,而且只有她一人。

「我就知道,爺爺一定有辦法把你叫出來。」她一臉開心,「總算有空了吧,我們今天去九份好嗎?我听說那里很好玩。」朱克非皺眉。這個女孩子是怎麼了?是不懂他在拒絕,還是不管別人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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